第31章(2 / 2)

每每在這個時候,他便要偷偷地點亮燈,悄悄地拿出那件北京郵來的女軍用上衣呆呆地看著。他痛苦過多少時候,又失眠過多少個夜晚!在他心裏最為痛苦的時刻,她為啥不來向自己認錯?為啥不求自己的原諒?現在鬧鬼的是,那晚他偏偏救的是她!愛情,雖然不是金錢和地位所能換取的,可也不是一事一物的撞擊而能搏得的。因為忘記不了這一點,所以他更需要保持高度的冷靜。

拉水的車沒到,社員們一到地,便蜂擁似的趴在左邊那片種過葵花的地裏扒著葵花籽吃。這真比扒麻興福的心還難受!他也湊過去扒了幾垵,一拍屁股說:

“今天不種苞米了,抓緊做水種葵花吧。要不這個就不趕趟了!”

“苞米種都泡好了,怎麼能臨時變卦?”徐萬有些不樂意地說。

“泡好了也沒事兒,這個放在炕上兩天這個也長不出葉來。就著這水,先把葵花種了再說。”說著他一旁派人去隊裏取葵花籽去了。

王堅告訴他說:“麻隊長,大葵花已經晚了,小油葵花還早幾天。這正是種玉米的時節,千萬不可亂來。”

說著,他舉鎬刨了一個坑,又從裏邊抓出一把土摸著,說:“麻隊長,咱這無霜期短,年平均氣溫低,秋霜來得早,適期種,或早一點,可使苞米營養生長期向前延伸,積累更多的營養物質,這樣就可能避免苞米後期貪青晚熟或受早霜的可能,否則豐收沒有保障。”

“保障?”麻興福急得眼睛都要冒了出來。當這麼多年隊長,他還沒毀過地。看著那兩坰地,他激動地說:“保障!保障!這個保障就該種一塊保一塊!這邊這個種苞米,那邊這個吃葵花籽,明個這邊種高粱,那邊還不得炒苞米花呀?”

“這不是做水種呢嗎?”徐萬說:“看看這天,黃騰騰的,又要嚎風了。那邊瞎就叫他瞎到底吧!要不扔下苞米去種不趕趟的葵花,反過來再種這不趕趟的苞米,到秋還不是統統不趕趟嗎?”

“誰說不是呢!”麻興福愁眉苦臉地說:“頭半月種葵花時,這土怪濕乎的。”他從垵裏扒出一個枯萎了的芽兒看著說:“這不也有出芽的嗎?這個都是這個咋整的呢!”

“咋整的?不是你要‘快馬加鞭’嗎?那會兒種葵花,比走道還快!你是為了去大隊報捷,口口聲聲誇獎社員們是‘千裏馬’。你得了一套晴綸襯衣是真的,可瞎這兩坰地也不是假的!”孫玉君抱著肩膀揭他的短。

麻興福的臉色比豬肝還要難看。恰在這時,派去取葵花籽的社員回來了,麻興福躲開孫玉君,衝著那位社員說:“放下,一會兒這個車來了就種!”

“那是什麼?”魏曉飛是最後來到的,她不知前麵發生什麼事了。

“葵花籽唄。”拿葵花籽的社員告訴她。

“胡鬧!”魏曉飛也不知究竟是對誰發這麼大的火,說:“簡直是胡來!”

“悔了重種吧,這兩坰地瞎的太可惜了。”麻興福裂歪著嘴說。

“不能種!”

奇怪的是,當著眾社員,麻興福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說:“曉飛看的書多,這個可能是不趕趟了?”

人們相互笑著,但誰也沒笑出聲來。

這時王忠厚趕著水車進了地。麻興福如魚得水,順著也就下了台階,說:“來來!這個快幹吧!”

“慢!”王堅跑上前抓住水嘴,說:“麻隊長,這趟子糞全是炕洞子土和大糞混合的,太幹了,你派兩人,用這車水先把這趟子糞拌拌吧。”

麻興福被方才曉飛憋的那肚子氣,一下找到了發泄的地方,他趾高氣揚的說:

“不行!我看你小子也太得寸進尺了!”

“為了播種的質量,保證苗全、苗齊,必須做到土濕、糞濕、種子濕。”王堅說著,把放水的口袋嘴對準糞堆就鬆了手。還沒等麻興福反應過來,徐中賀抓過一個小夥子,兩個人不由分說就攪拌上了糞。

“這個還有沒有王法了?”麻興福氣急敗壞地跑到馬車前站住,他粗著脖子紅著臉喊道:“這不是浪費水嗎?你們搞這個什麼名堂!”

“為了一次種好地,就得這麼幹。”魏曉飛用一種輕蔑的目光盯著麻興福說:“麻隊長,王堅說得三濕不但要做到,還要做五隨:刨坑、點種、施肥、覆土、鎮壓,這叫連續作業;另外還要做到五個一致:坑的大小深淺、施肥量、坑距、點種量和覆土深淺一致。這些做不到,要想達到一次種好地,一次保全苗就沒有保障,還談什麼豐收!”

麻興福瞪大黃眼珠僵持了一會兒,還是自動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