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幫幹活的社員們,總愛說長道短,孫玉君自然活躍得非同一般。
“喂!同誌們!注意啦——你們看看這風是什麼風啊?”
風刮得很猛,也咆哮得很厲害。樹帶裏的樹,一個勁得往南倒去,宇宙間,塵土飛揚,天昏地暗。風,瘋狂地撲在人們的身上,把那煩人的土麵吹進耳朵、脖領裏。它吼叫得越來越瘮人,好像譏笑人們的軟弱。
孫玉君見沒人答腔,很掃興。突然,他把目光落在了哈大腰點種的魏曉飛身上。他們兩個可是“死對頭”哇。這幾天他覺得她徹底地變了,變得老實了。不!那該叫沉悶了。這對他來說,不能不算個新的發現。於是他擠了擠眼,說:
“魏會計,我看你近段有點變質了。”
“你也有點發酵了。”
孫玉君一吐舌頭,不得不暗自認輸。無意間又瞥見刨坑的王堅,好家夥!眼神是那麼專注、表情是那麼嚴肅,整體形象好像在給誰去送葬。於是,嗓子眼又冒出個小巴掌來:
“王堅,坐飛機看報紙——你想什麼呢?”
“幹不動了吧?不行咱倆就換換。”王堅回頭看著點糞的孫玉君說。
“你就好這個亂竄!”
為了討好和爭取魏曉飛的滿意,麻興福兩口子編造出王堅的謠言,那可稱得上煞費苦心。王堅的模樣雖不如他們的兒子,但他的學識魏曉飛是非常欽佩的。就這一點,他們必須“鐵麵無私”。魏曉飛簡直是個冷血動物,她對他們的關切沒有任何表示。在他們淺意識裏,不無疏遠的可能。就說在公共場合吧,她總是千方百計地去維護王堅,這就誘使他們對王堅的態度越發不正常了。
“說句話你也管,這太過分了吧?”王堅冷冷地說。
“我的這個話就是這個指令,你少廢話!”
“正常的說話我憑啥要聽你的指令,笑話,你當你是誰呀?”
“我這個是隊長,這個我有權。”
“我是社員,違法的事我不幹。”
“不要臉!幹些什麼事這個你自個知道!”
“要臉的人,從來不心懷鬼胎,栽贓陷害別人!”
“這個你想幹什麼?”麻興福揉著眼睛走上前。
“我要幹什麼你心裏該有個數。”
“你還反了呢!”麻興福揮舞雙臂,敲山震虎地發誓:“今年我再要叫你瞎鼓搗苞米,這個我叫天打五雷劈!”
“可憐的隊長,你怎麼那麼沒涵養!就因為往好裏種地把你氣成這樣,值得嗎?”王堅冷冷一笑,說:“你要真的讓雷劈死,我什麼也不說;要是劈不死,那就讓我告訴你,你縱然控製了我,但你控製不了群眾那顆向上的心。民心所向,你不會不知道吧?”
“呸!”麻興福吐著嘴裏的土,朝著王堅舉起了拳頭,就在他要落還沒落下來的時候,卻被另一隻大手給抓住了。麻興福一怔,回頭看時,竟是徐中賀。
“打砸搶過時了,你還來這套!”徐中賀虎目圓睜,咄咄逼人地盯著麻興福。
“你……”
“我!”徐中賀上前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往懷裏猛一拉然後恰到好處地一鬆手,麻興福便像個鴨子似地晃了晃,“咚”地坐在了剛剛澆過水的土垵上,弄了滿滿一屁股泥。
人們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徐中賀上前搖晃著拳頭,憤憤地說:“你也忒過分了!王堅說句話你也要管,你他媽的是誰爹呀?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他用手向外一揮,說:“看那地讓你領著種的,你算啥屌隊長!官不大,管的閑事倒不少,好!明個你就忙吧,什麼狗拉屎,馬撒尿,豬配種,牛拉套,人放屁,孩子鬧,娶媳婦別睡覺!你管吧,弄好了興許能出國溜達溜達呢。”
因為徐中賀鐵青著臉,人們隻好在眉宇間傳遞著眼神,誰也沒敢笑出聲來。
麻興福沒敢去惹徐中賀,而是衝著說笑的人們嚇唬道:“快幹!再看,這個我每人扣你們二分!”
“嗬!紅眼老鼠吹燈——這小嘴倒麻利。”
“誰說的?”
“嘿嘿,我是盲人擺棉花——瞎談(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