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倫不類(2 / 2)

晏丞神色焦急,有些失了往常的淡然,他抓著我的手,說:“飛虎,你不想嫁給我沒關係,但你必須跟我走。聽聞南疆四季溫暖如春,那裏最適合調養不過,我們即日便啟程吧。”

我想也沒想就說好,收拾好府中家財,便啟程出發。

顛簸的路途對於尚未痊愈的我來說是煎熬的,一路上,晏丞對我照顧有加。

“如果你這時的溫柔,能在十年前給我該有多好呢?”

我靠在他肩上,語氣帶著哭腔。

晏丞一反內斂形象,輕聲對我說:“我以後都會補償你。”

我說:“晏丞,你知道嗎?我休養的這段時日,想起了很多事。”

我想起從前在太學院,自己憑借一身蠻力,生生將一塊巨石舉起。我以為這樣便會得到他的青睞,沒想到在眾多稚童的喝彩之中,唯有他一人木然轉身。

也不是沒努力過。臨上陣之前,我連夜繡了一個隻有一隻鴛鴦的荷包,結果時間倉促,加上實在不會女紅,一夜功夫我隻忙活出一隻醜到哭的五彩雞來。

那荷包在我打第一場仗時就掉落在戰場了,與將士們一同清掃戰場時我拾到了它,將士們看著我手裏的荷包,還在笑不知是哪個小兵家裏不會繡花的媳婦給繡得這麼醜呢。

也有人說,不論繡得多醜放在身邊也是個念想,畢竟上了戰場,也許就回不去了。

那一瞬間我因士兵的話丟掉了荷包,我不覺得他們有嘲笑我,他們隻是在嘲笑一場注定不可能的愛情——我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還如何走進他的心呢?

何況上了戰場的人,活著就是幸運,等將來我戰死了,他日晏丞路過我墳前,可會知道墳裏的女人,曾經為了讓他曉得她的心意而連夜繡了個四不像呢?

荷包上那隻能把活人醜哭的鴛鴦,正預示我這輩子都會不倫不類,孤苦伶仃。

我輕聲將這些話說給晏丞聽,也不管他究竟是怎樣的神情。

“我像個怪物一樣活了十年,也喜歡你十年。我對你說過的,就算你喂我喝下的是毒藥,我仍然甘之如飴。”

我笑著,腦中不自覺又回想起了那大夫的話。

“造成將軍絕孕的並非刀傷,而是一直以來服用的補藥。每喝一碗,就加重傷害,將軍……”

我的心在滴血,痛如刀割,可我明知道,也心甘情願。

人有時實在是不可思議,竟能為了感情低賤至此,哪怕是人命都可以不要。

“我在戰場十年,喝過的傷藥比水都多。什麼藥是什麼味道,根本騙不了我。”我的大腦開始昏沉,為了讓自己清醒,我不得不咬破舌頭來提神。

“我也是很自私的,我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晏丞,說這些也隻是想讓你記住我。活著無法讓你喜歡我,死後便讓你愧疚著吧。”

高玄清要對我下手,他早就知道。

我想起我找他的那個夜晚,他落在我額頭上那個涼薄的吻,以及那一聲輕歎。我竊以為他有被我的告白而觸動,實際上那不過是可憐罷了。

他一直以來,都隻是可憐我。

“相爺,前麵有人攔路!”車夫有些慌張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我的雙眼驀然清明,從晏丞的肩上起來,恢複昔日我大將軍的威武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