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你可曾喜歡過我？
晏丞先打開車門，就見一身明黃錦衣的高玄清高坐在馬背上，身後數百禦林軍與皇家儀仗皆在，看著一張張陌生麵孔，我知道自己是真的離死不遠了。
高玄清身旁那令人討厭的宦官上前一步，高聲道：“罪臣黃飛虎，勾結亂賊叛黨，密謀弑君，畏罪潛逃，其罪當誅。右相英勇無畏，忠心救主，親自捉拿反賊有功。”
寒風蕭瑟，冰冷刺骨，我微微笑著，心中早已無畏。
晏丞突然跪下，向高玄清請命：“啟稟皇上，微臣以為此事另有隱情，臣懇請皇上念在將軍護國有功的份上收回成命！”
高玄清淡淡睨著站在馬車前的我，與幼時一模一樣的臉上，多出了一種叫做龍威的東西。
“黃愛卿，你還有何話可說？”
是否自古以來，功高蓋主者必死。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臣，自甘一死。”
我一字一頓，心中無畏。就算我不死，高玄清也不會放過我。隻要我黃家勢力仍在，就算兵符收上去也會令君王倍加忌憚。
或許晏丞讓我喝絕孕藥，未嚐不是一種保護，我沒有後代，嫁給任何人都不會是幸福的婚姻，哪怕我輝煌半生，最終也隻能像個普通女子那樣，隻忙於內宅。
但隻要我活著，難保不會有人再受牽連，所以我甘願去死。
隻可惜我黃飛虎生不能戰死沙場，為國捐軀，而是死於帝王權術，死於他人算計，我不太甘心。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嗓子一甜，突然嘔出一口血來。
是的，我上馬車之前已經服了毒藥，因為我已經料想到會有這一刻。我全身脫力倒在地上，幸得倒在了晏丞的懷裏。
我摸著他的臉——讓我惦念了十多年的臉，盡管我已經看不清他的麵孔，卻還是將目光朝向他，假裝我還看得見他。
我平靜地問他：“我隻想問你一件事情，晏丞……你可曾有那麼一瞬間，喜歡過我？”
就算從前不曾，那現在呢？我一直卑微著，不敢向你求愛，如今我是個將死之人，你能否，哄我開心？
“喜歡你，我喜歡你。”滾燙的淚水掉在我的臉上，晏丞的聲音帶著哽咽。
我卻開心不已，不是為了那一句喜歡，而是因為，他肯為我流淚。這就表示，這十多年的情分不白搭，我與他還不是陌路人。
“替我娘……照顧好……後院的雞……”
我的身上傷痕無數，唯有兩處是為了晏丞，一道在身上，一道在心上，但是現在，已經全部撫平。
我這輩子，在戰場上殺過太多的人，不是沒有怕過，也不是沒流淚過。晏丞最怕戰爭，不喜流血，所以我這雙沾滿鮮血的雙手，根本不配牽上他的。
那是一雙書生該有的手，纖長白淨，骨節如竹。
如今，他牽著我的手，無論如何也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