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大事已定,廷議結束。文武百官在太常馬日磾的導引之下,瞻仰了孝獻皇帝遺容之後,就在偃師城中歇息了。次日一早兒,以大司馬呂布和昭懿夫人嚴嫣為首,文武百官扈從孝獻皇帝的靈柩,啟程返回大漢的京師洛陽城。入城之後,自然少不得一番哭臨、吊唁。
忙完了這一切之後,文武百官都覺得乏到了骨子裏,拱手道別,各自返回府邸歇息了。
涼州牧賈詡回到家中,好生睡了一覺兒,這才起來,沐浴更衣,頓時便覺得神清氣爽了。看看快到酉時,他連忙吩咐整治菜肴,準備好好兒地喝上幾杯。這幾個月來,局勢一天緊似一天兒,每日裏過得驚心動魄,根本就沒有閑情逸致喝酒。如今大勢已定,正好飲酒自娛。
賈詡的性情,屬於恬淡自守一類,隻要不觸及到他的身家性命,等閑是不會輕易出頭的。兼之他觀人於微,最善揣摩人的心思,在此基礎之上,度身打造的計謀,自然就奇謀百出,算無遺策了。沒想到一個籍籍無名的涼州士子,竟然做到了涼州牧,仔細想來,足以自傲了。
如今,孝懷皇帝世子劉熙馬上就要登基為帝,以文和兄和大司馬的關係,少不得要位列三公,成為新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如今,大漢天下一十三州,大司馬已得其半,下一步旌旗所向,該指向哪裏呢?殘存的諸侯,又要如何削平呢?賈詡準備好生籌劃一番。
可是,他剛剛端起酒盞兒,府令匆忙來報,衛將軍高順輕騎減從,翩然來訪了。“快快請他進來!我估摸著,他也該來找我了。隻是不知道,竟然來得如此之遲!”賈詡一手舉著酒盞,一手拿著筷子,滋溜兒一聲幹了,手裏的筷子夾起一片細嫩的鹿肉,細細咀嚼著。
片刻之後,衛將軍高順大步流星地進來了,靴聲囔囔,忽閃地五支巨燭忽明忽亮。“哎呀呀!衛將軍別來無恙乎?你看,我剛剛端起酒盞兒,您就到了!來來來,快快坐下來,好生喝上幾盞兒!和你們並州人相比,我們涼州人的酒量也是不錯的!”賈詡一把拉住高順,將他按在了座位上。“如此,就叨擾文和兄了!”高順也不客氣,道了一聲叨擾,坐下便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兩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有了幾絲紅暈,言語之間,也顯得熟絡多了。早在並州之時,在呂布麾下,高順是武將第一,賈詡是文臣第一,兩人之間少不得來來往往,今日我去你家喝酒,明日你來我家吃飯。彼此之間,早已將對方當作親密好友了。
“文和兄,大司馬快要稱王了,大概是溫王吧。”高順箸下如雨,將眼前的一鼎羔羊鹿肉燉風卷殘雲般吃得幹幹淨淨,端起酒盞,一連飲了三盞凜冽的趙酒。這才緩緩放下酒盞,抬起雙眼,望向賈詡。賈詡睜大了雙眼,看得驚心動魄,衛將軍心大如海,好大的食量!
“那裏有那麼快?還得盤馬彎弓一番,依我之見,總也得明年二三月份嘍!”一聽高順開口相問,賈詡心知肚明,知道戲肉到了,連忙抖擻精神,徐徐應道。“不就是稱王嗎?稱王就稱王,怕他什麼?如何用得了這麼長時間?”一聽這話兒,高順立刻就莫名驚詫了。
“哎呀呀!這還是時間短的。時間太長了,急吼吼的,吃相兒就不好嘍!自從光武中興以來,本朝就從沒有封過異姓王!衛將軍,你仔細想上一想,這其中的難度有多大?按照以往的規製,首先要大造輿論,形成萬眾一心的局麵,然後,便是文武百官上疏,請求封王。”
“按照古禮,大司馬照例是要虛懷若穀,廣納眾言的。這一番盤馬彎弓之後,各方勢力就要出來表態了。這個時候兒,大司馬就該好生核計一番,這些人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一旦判定,還有好一番程序要走,至少,三推三讓是免不了的。如此一來,方能不落口實。”
賈詡麵帶微笑,眯著雙眼,一邊滋溜兒滋溜兒地飲酒,一邊好整以暇地徐徐說來。“唉!你們這些文官,就是忒麻煩嘍!如今,大漢天下,大司馬已得其半,莫說是稱王,便是皇帝也做得的!加上司並幽涼冀五州百姓的衷心擁護,立即稱王,不服的,盡管放馬過來好了!”
“衛將軍,你說得沒錯兒!理兒是這麼個理兒。可是,本朝清流和世家大族的力量,你是知道的。要想江山永固,還要和這兩撥人講斤頭的,沒有他們的支持,即便是稱了王,也不見得能夠持久。遠的不說,就說董仲穎,西涼軍的戰力強吧?可是,到頭來落得個什麼結果兒?大司馬出台《九品官人法》,就是為了換取世家大族的支持,厚待孝獻皇帝,就是為換取朝野之間清流士子的支持,再加上幽並司涼冀千萬百姓的支持,這才敢提出稱王之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