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節 (下)(2 / 3)

厚厚的積雪壓在少得可憐的柴垛上,伸出雙手劃掃著上麵的積雪,冰冷刺骨的寒意從指尖傳入我的體內。托著帶有雪冰的蒿子,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勉強把它拖出了雪窩。

“怡江,你明天就回去吧!別擔心爸,念書要緊,你在家也治不了爸的傷病,以後咱們張家還要靠你們。”剛說了幾句,父親又咳嗽起來。看見他痛苦的表情,除了順從,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此時此刻,我開始痛恨大清朝,開始痛恨自己身上流淌滿族人的血液。祖宗們風光無限的入主了中原,問鼎了北京城,兒孫們卻懦弱的拱手把江山送給了外國列強,除了窩裏鬥,還能做些什麼?割地賠款,禍國殃民都不算,更令所不恥的是,居然打著重新治理國家挽救大清的幌子,心甘情願的當起日本人的傀儡皇帝。肅清?康德?麵對日本侵略者,除了低頭,還能做些什麼?蒼天無眼,時代弄人。老姑夫說的沒錯,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很大的勇氣。但是,在這種暗無天日的世道,若想生存下去,難上加難,需要比死多出數倍還不止的勇氣,除此之外,還需要具備超人常人的智慧。哎!許多同胞都選擇自甘墜落,我又能如何呢?還是苟言殘喘的活著吧!

“怡江,你啥時候再回來?”我搖搖頭,看著身邊的夥伴衣不裹體的站在耀眼的雪地上瑟瑟發抖,卻依然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真誠、渴望、羨慕,還有難以割舍的情誼。我眼中噙著淚水一一和同伴們擁抱著,也許我身上的幾分熱氣能暖暖他們冰冷的身體,哪怕驅趕走一絲一毫的嚴寒也好。

子月欲言又止的表情令我心亂如麻,也手足無措,我非常清楚她的欲意。當我站在她麵前的時候,我沒有伸出雙臂,隻是木訥的站著,默默注視著這個曲線清晰的女孩。不知過了多久,我艱難的說:“子月,我沒有忘了你的旗袍,等著我回來娶你。”兩滴大大的淚珠“嘩”的從子月眼眶中滑下,她拚命的點著頭,一言未發,隻是深情的注視著我。“二春,你領著大夥都回家吧!太冷了,把大夥凍壞了就沒法過年了。”

“行,怡江,你先走,我們看著你。”我心如刀割一般,猛然轉身,大踏步向前跨去。我不敢回頭,知道同伴還佇立在原地望著我的背影。雖然有太多的依戀和不舍,也有太多的理由留下來,可我深深的知道家族負於我的厚望與重擔,我不得不加快自己的腳步。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的雙眼模糊了,不得不伸手擦拭滾燙的淚水,借此來溫暖早已凍僵的手,盡管隻有幾滴熱淚,哪怕一個手指也不能暖起。我不知道今天的淚水是為了什麼,也許是傷病的父親?也許是與同夥們的再次分離?也許太多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

三兩聲笑罵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忍不住抬起頭尋找方向。隻見不遠處,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被幾個彪形壯漢架著硬生生的扔到大街上。“媽的,沒錢還敢來抽煙,明天不把錢送過來的話,就打斷你的狗腿。”

一名壯漢惡狠狠的扔下話,轉身正欲離開,倒在地的男人像狗一樣爬到說話男人的腳下,雙手用力摟住一條大腿,帶著哭腔哀求道:“大爺,大爺,你們就行行好吧!我都好幾天沒抽了,再不抽怕是連年都過不去啦!你們就可憐可憐我吧!看在我們都住一個街的份上,我求求你們了。各位大爺,我給你們磕頭了。”說罷,鬆開雙手跪在雪地上,“梆梆梆”連著磕了三記響頭。

旁邊一個壯漢二話沒說,閃身上前,飛起一腳,將磕頭搗蒜的男人踢翻在地。隨之,破口大罵道:“老不死的,告訴你,再不滾我踢死你。還他媽的磕頭,拿錢來,大爺給你磕頭,你他媽死不死跟大爺有啥關係。你又不是我兒子,是我兒子又他媽的能怎麼著?這年頭兒,沒兒錢就別抽大煙,看著別人抽癢癢,是吧?那好呀,你他媽給錢啊!給不了錢,哼哼,給大爺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