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宣按捺了一下心裏的情緒,坐到桌邊,誠懇地向寧永安道謝:“昨天晚上謝謝你接我。”
寧永安卻跳過了這個話題,直接地說:“我們談談吧,最後一次。”
“我們談談”這句話,在他們前7年的婚姻生活中缺席,卻在最近這一年頻繁出現,而今天被寧永安冠上了“最後一次”的限定。
白文宣無法描述自己現在的心情,是麵臨決斷的解脫?還是麵對失去的忐忑?他隻知道他無法回絕寧永安的要求,無論這是不是最後一次交談,但顯然這是第一次他在他們兩個人的言語交鋒中無法占據主動。
“或者說,也不是談談吧,我隻是想要在你清醒的時候得到一個答複,”寧永安苦笑,“你說來來去去都是我,你說你不甘心,都是真心的嗎?”
“我……”白文宣難得急切地開口,卻後繼無聲……昨天最後那句隱晦的喜歡是清醒時無法宣之於口的真實心情,可若是任由寧永安誤會他酒後的氣話,他卻又無法坦然接受這樣的錯怪。事實上,無論他曾經多少次指著寧永安罵衣冠禽獸、混蛋、無賴,但當他真的以言語為利刃刺傷寧永安的時候,他終究感覺到不安和愧疚……歸根結底,若是丟棄所有的前情和無關人等的糾葛,隻捫心自問,再不甘心的喜歡,也是喜歡……
“行了,”他的啞口無言被寧永安抬手製止,白文宣還想再說什麼,寧永安卻擺了擺手,說,“如果你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那麼聽我說。”
他說:“我在十幾二十歲的時候,也曾自持家世容貌,睥睨旁人,自視甚高;但是老天爺也不知道對我是太好還是太壞,當頭就是一棒,我不想醒也要醒。活到現在這個歲數,又尤其是麵對你,也無怪你要說為什麼要遇到我這種人,你的不甘心也不是沒道理。”
“寧永安,我昨晚喝醉了……”白文宣忍不住打斷了寧永安的自貶,其實他更想說你也沒有那麼差,可惜別扭人設不崩,說不出口。
寧永安沒有應白文宣的話,他抬頭,臉上的神色微妙地從八風不動的沉穩變成了一種裝作很淡定的緊張,看起來他臉上的每一條細小的肌肉都在背叛主人的意誌,無法裝得很淡定。
這種忐忑讓白文宣止住了自己的話語,將說話的權利還給了寧永安。
寧永安因此繼續說道:“我昨天真的很生氣,坦白地說句實話,氣到真的很想如你所願,大家徹底老死不相往來,”說到這裏他笑了一笑,“但還好你昨晚喝醉了,我也沒辦法當場把你叫起來和你徹底分手,冷靜了一個晚上,我現在的想法卻有點不同。”
他說到這裏,停住了。白文宣不自覺地吸了一口氣,卻忘了吐息,同寧永安一同僵持在了這一刻。
下一秒,寧永安綻開了個微笑,對白文宣說:“我現在想問問你,如果我願意為了你變得更好,你會選擇放下一點不甘心,坦然地麵對自己的心嗎?”
滿室寂靜,兩道呼吸聲此起彼伏……清晨的陽光從窗戶裏悄悄爬上了這張餐桌,照耀出一塊光斑,反射著淺色的桌麵,刺得白文宣眼睛有點疼……
長達好幾分鍾的沉默依舊不夠讓他理清思路,他的腦袋裏好像裝了一個亂糟糟的毛線球,每一處都是線頭,拽哪裏都不能理好一整團毛茸茸的線。
在他真正地能夠表達內心想法之前,坐在對麵的人卻先歎了一口氣,有點遺憾地說:“這樣還不行?我還以為三十幾歲不算太晚呢……”
這話說完,寧永安就這樣站了起來,邁步要走。
明明那個人才走了半步,別說根本沒有離開這間屋子,他甚至都沒有遠離這張桌子,白文宣卻在這一刻依稀看到寧永安徹底走出他生命的背影。
他曾經在機場留給過寧永安同樣的畫麵,現在他知道被拋在背後的人看到的是怎樣的風景了,時過境遷,這一刻,他選擇抬起手拉住了寧永安的手臂。
“回來,讓你走了嗎?”他抬起頭看著寧永安,依舊學不會好好說話,可是有什麼關係,意思表達得足夠清楚了。
寧永安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詫異,隨即抹去了所有的嚴肅、不安、忐忑等等,又變成了那個遊刃有餘又有些欠揍的寧大少。
寧先生笑著說:“我隻是要去給你拿早餐,希望你吃飽後心情好了能答應我。”
白文宣扯著嘴角要笑不笑,順著寧永安的手臂一路摸上去,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把人拖到了眼前,四目相對,鼻尖抵著鼻尖,嘴唇貼著嘴唇。
白文宣摸了摸脖子上被寧永安吸吮出來的新鮮印記,開口卻說:“你知不知道吻痕可能會變成血栓,搞得我中風掛掉?”
寧永安一臉無奈,低頭在那個位置又啄下一個親吻,提議道:“就不能聊點別的?”
白文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