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在沉默地聽完他的咆哮後淡定地回複:“白先生的工作截止到今天為止獲得了階段性的成功,如果他不是因為慶祝而喝醉的話,那麼他的醉酒和工作關係不大。”說完就毫不客氣地掛了電話。
寧永安遷怒失敗,皺著眉頭看白文宣喝得爛醉並看起來不太舒適的表情,有些生氣又很是無奈,最後輕歎一口氣,任勞任怨開車把人接回了自己家。
車子停穩,白文宣還是沒有醒,寧永安繞到副駕駛那邊,小心翼翼地把白文宣抱了出來。
一個成年男人的體重著實不輕,寧永安很有些吃力,但又舍不得把白文宣放下來。久違的親近,白文宣難得柔順的模樣,寧永安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久到電梯都到了,走出轎廂前,他甚至忍不住低頭親昵地蹭了一下白文宣的臉。
再抬頭,他看到白文宣睜開了眼,他剛才的動作被當場抓包。有一點尷尬,寧永安從不習慣流露出這樣柔軟的一麵,即使是對著白文宣,但很快這種尷尬變成了一種奇怪的不滿。
白文宣似乎並沒有在意他剛才做了什麼,睜眼後定定地看著他的臉,愣了一會兒神之後,疲倦又厭棄地說:“是你啊……”隨後又閉上了眼睛。
寧永安把人放到了沙發上,很是不滿地搖了搖他,追問他:“我怎麼了?”
白文宣不答,閉著眼睛裝死,但是呼吸的頻率出賣了他,他已經醒了,雖然還醉著,但意識卻回到了現實。
“什麼叫‘是你啊’,你希望是誰啊?”寧永安因為得不到答案,腦洞開始放飛,一秒鍾切換到妒夫模式,白文宣卻還是不答。
他腦內的情景劇已經越發下限,演得收不住,於是更加無法自製地追問白文宣:“說話呀,我怎麼了?你為什麼喝得爛醉?這些天到底忙什麼呢?”
鼓噪而執著,白文宣終於不耐,皺起了眉頭,猛地睜開眼,大吼一聲:“怎麼了?我也想知道怎麼了!你的陳老師過得幸福又美滿也就算了,連陶然都能找到真心喜歡的人,而我呢?我身邊來來去去,最後卻隻有你!我也想知道怎麼了啊!為什麼是你啊?為什麼?”
偌大的客廳,突然安靜了,伴隨著白文宣咆哮的尾音落下,室內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
寧永安沒想到追問之下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一字一句都像劈頭蓋臉抽過來的耳光,他覺得難堪而尷尬,想回避都不知道躲到哪裏去好。短暫的沉默,腦袋裏的想法卻飛竄,在刨開很多紛雜的念頭後提純出一句黑體加粗初號字在刷:原來我在他眼裏這樣差勁。
大約這是酒後吐真言,白文宣將無法宣之於口的嫌棄赤裸裸地吐露之後也感到有些尷尬,他回避著寧永安的眼神,癱倒在沙發上,閉著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疲倦地搖了搖頭。
酒精的作用讓他很快又想要陷入睡夢,但他還有話要說,很輕很輕,在他墜入睡夢之前,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真的說出來,他還想說:為什麼我會喜歡你這樣的人……太不甘心了……
過量飲酒帶來的副作用是綿長的,比起酒後吐真言的魯莽,次日清晨折磨白文宣肉體的痛苦更令現在的他困擾一些。
他伴隨著隱約並持久的頭疼醒來,眼睛酸脹,渾身筋骨都有些不適,很明顯的宿醉後遺症。為了緩解這種不適,白文宣挪動身體平躺在床上,緩緩吐氣,逐漸令身體清醒,而這種調息的副產物是……昨晚的記憶開始複蘇。
並沒有所謂的酒後失憶這種好事,白文宣唯一模糊而不確定的就是他到底有沒有說最後那一句話,而至於之前對寧永安赤裸裸的嫌棄,他一點都沒忘。
抱著腦袋小聲呻吟了一聲,他側轉身體蜷縮在床上,抱著頭抗拒起床。簡簡單單一句話,他說的時候有多少深意,寧永安聽進去又能演化出多少歧義,他實在不想去想。
大約是太過於沉湎酒後失言的尷尬,白文宣忽略了環境的異常,完全沒有發現他睡在寧永安的公寓裏——他們從前結婚時住的房子。
“醒了麼?起床。”寧永安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他的逃避現實,白文宣一震,微微抬頭,看到寧永安冷著臉站在房間門口,一見他有所反應,掉頭就走,多一句話都沒有。
白文宣無來由地覺得有點心慌,他第一次在寧永安麵前生出了點心虛怯弱的感覺。他從床上爬起來,在臥室洗手間的櫥櫃裏拆出了一套全新的牙刷和毛巾,簡單洗漱後走進了客廳。
寧永安坐在那兒喝咖啡,盯著杯子皺起眉頭,看上去苦大仇深。白文宣心裏一跳,硬著頭皮走到餐桌邊,剛要坐下,寧永安卻對他說:“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
他言語雖然平和,但隻這一句就叫白文宣落荒而逃,扒光了自己衝水的時候,滿腦子都在回蕩一句話:完了,這次氣狠了。
再次回到客廳的時候,寧永安麵前的杯子已經空了,他從白文宣走入視線的那一刻起就牢牢盯著白文宣看,眼神裏都是嚴肅和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