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握住了白文宣的手臂,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將人微微推開一些。說來也好笑,寧永安自認不是一個毫無自製的人,但麵對白文宣,總是容易失控,有時候是情緒,有時候是情欲。
“不說這個,你要我說什麼?談談我上一次看到這幅畫麵時的感受?”他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哪怕時隔多年後再次就這個問題發出妒夫般的質問,姿態實在不夠好看,但寧永安很誠實地承認,問出來的時候心裏絕對感受到了一些暢快。
白文宣不動了,他還在笑,笑得很坦然。
“這個我也不想談,當時你不說,現在就不必了。”
寧永安暗自倒抽一口冷氣,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卻依然無法自製地捏緊了白文宣的手臂。
“不要說得像是我的錯,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出軌在先。”
“你終於說出來了啊,”白文宣不笑了,他冷冷地說,“一年多來你的表現讓我以為你忘了這件事呢。”
“所以你用這種方式提醒我?”寧永安忍無可忍地咆哮道。
白文宣冷笑一記,剛要開口,車外傳來突兀的鳴笛聲,巨響把他們倆都震了一下,齊齊回頭,發現他們堵了其他車的路。
寧永安轉回身來坐好,雙目直視前方,利落地把車開了起來。
車廂裏又安靜了下去,剛才的話題被突然截斷,白文宣也是沉默,車裏的氣氛異常壓抑。
寧永安原來是準備把白文宣接回自己的公寓,結果經過這半場對話,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同處一室了,他開往白文宣住的那間小公寓,將人送回了家。
一路無話,路況又出奇得好,隻十多分鍾就到了目的地,寧永安有些猛地刹了車,停下之後又默默按開了中控。
白文宣卻不急著下車,反而跟他說:“你想在車裏談,就停個不會擋道的位置;不然跟我上樓。”
寧永安不說話,愣了片刻冷笑一聲,切了檔把車倒進車位,鬆開了自己的安全帶,打開車門下了車。
談,他倒也想知道白文宣今天要談出朵什麼花來。
寧永安下車的動作幹脆利落,然而兩個人齊齊進了電梯,他卻反常地倚到了橋箱一角。這當然可能是因為實在太晚,他覺得疲倦,也可能是他剛才暴怒打架後的鬆懈和脫力,甚至可能隻是無意識的行為,但白文宣卻在鏡麵的電梯門裏死死地盯著寧永安,若有所思。
那座小公寓依舊是當時寧永安交出去的模樣,它不太大,談不上豪華,但溫馨而舒適,看起來很適合白文宣藏身其中。
寧永安在客廳裏坐下,倚在沙發裏,形容說不上狼狽,卻顯得格外憔悴。白文宣隻開了那盞暖黃的閱讀燈,倒叫此時的氛圍難得暖上了幾分。
他從廚房拿了兩杯水,路過寧永安的時候遞給他一杯,自己拿著另一杯灌了幾口。雖然沒有醉,到底還是喝了不少,加上天晚人乏,著實不太清醒,但白文宣卻不後悔今天死拖著寧永安一定要談一談。一直以來,寧永安說的太多,他聽得太多,今晚可以試試反過來。
他倆麵對麵,誰也沒先開口,一個舉著杯子抵著嘴唇發呆,另一個直灌下去一整杯水。
白文宣把喝空的玻璃杯往茶幾上一放,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這點點突兀的聲音把寧永安從不知道在哪裏飄飛的神魂給拽了回來。
他的眼神聚焦在白文宣臉上,把玻璃杯放下來握在手裏,低聲說:“你要和我談什麼?”
談什麼呢?白文宣有一點點語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剛才話趕話的語境沒有了,此刻再提起來難免就覺得有點無從下口了。
寧永安便從他的這點沉默裏瞧出了他的無措,很輕很輕地哼笑了一聲,引了話頭:“談談‘陳年舊事’?討論一下你出軌的事實是如何導致我們關係的停滯和扭曲的?”
白文宣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他討厭寧永安這種一生氣就超級自我、一點都不給人留餘地的強勢,但此時此刻,就是這種他討厭的強勢反而給了他一個順著往下談的話頭,何其微妙的矛盾呢?
“我先糾正你一點,從形式上來說那確實是‘婚外情’,但從實質上來說,這稱不上‘出軌’,我們之間沒有嚴肅認真的關係。”這是他的真心話,他承認這不那麼正義、不那麼說得出口,但是他願意把這些告訴寧永安,如果不去深究他心裏是怎麼想的,那不妨把這些坦誠歸功於今晚太合適的燈光和太合適的微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