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勤倒是不負白文宣厚望,果然帶來的是他想要的消息,而且親自做報告,單獨傳達,可見是體貼又重視了。
寧永安自知自己這口醋喝得有點莫名其妙,但心裏總歸覺得有點酸。躺在床上用力想想,不怪他覺得季勤怎麼都不順眼,實在是因為季勤太像陶然了。那種斯文精致、溫柔有禮,如果說陶然還是演的多,那麼季勤是真正養在骨子裏的氣質。
初戀什麼的啊,按死一個原版不夠,還來個升級版,寧永安也很不開心的。
一晃神,再細聽,門外的談話居然已經換了一個方向。
沒有前言沒有後語,季勤在跟白文宣說:“白氏如今就是一座危樓,不是說一定會倒,但是你維持白氏經營所花費的精力,不值得。”
寧永安躺不住了,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慢悠悠地踱到門後,開始認認真真地聽壁角。
白文宣順著季勤的話接了一句:“有些衡量,不足為外人道。”
這句“外人”深得寧永安的心。
但季勤好像也沒有被打擊到,再接再厲地說:“人生還是要懂得取舍,如果你想要自由,就不得不親手割舍一些東西;如果你有欲望,那你就要執著地進取,你不能永遠處在一個不遠不近、不前不後的地方,隻知道困於方寸地權衡、維係。這話我之前就和你說過。”
之前就說過,寧永安心裏暗暗冷笑,之前就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看來還真不止是一麵之緣沒約上炮的緣分,這還沒約上呢就這麼掏心掏肺。
白文宣的聲音響起來,笑言了一句:“你之前提我就說做不到,現在也是一樣。”
寧永安靠著門框玩味著白文宣這句話,似笑非笑。
門外,季勤剛起了個話頭,似乎還想再說,白文宣揚聲打斷了他:“我有事要忙,私事下班後聊?”
原本這隻是一句委婉的送客,結果沒想到季勤順著就說:“晚上喝酒?你回來快半年了,也不見你出來玩。”
寧永安頓時覺得什麼斯文精致、溫柔有禮都是屁,還不是一個玩咖?更可氣的是,白文宣居然應了!
門外腳步聲漸遠,辦公室門開關的聲音傳出,寧永安擰開休息室的門走了出去。
“聊得開心嗎?”他問。
“聽得高興嗎?”白文宣問。
寧永安聳聳肩,扭頭指指他落在茶幾上的筆記本問白文宣:“他是不是故意的?誠心哄騙你?”
白文宣一邊十指如飛敲鍵盤一邊問他:“哄騙我什麼了?”
這話倒也問得對,季勤給出點人生諫言而已,怎麼也算不上哄騙。但事實上寧永安自己也知道,他不就是占著白文宣對親情的一絲眷戀、對白家的幾分怨恨才把人困在這裏的嗎?任何勸解白文宣突破或者進取的話語都有打破這種微妙平衡的可能,他能不反感嗎?
隻是這些話同樣不能放在明麵上說,如果攤開來談,同樣也有讓天平擺動的可能,他隻好把自己說過的話吃回去。
“沒什麼,”咬著牙打臉,寧永安硬生生換了個話題,“沒有哄騙你。我隻是聽他剛才跟你說的事,你也該知道你這麼大肆查賬,能找出的線頭已經是別人的棄子了吧?”
白文宣終於停下來飛速敲擊鍵盤的手,把注意力從屏幕上轉移到了寧永安臉上,一臉嫌棄地說:“你聽牆角還要說出來,聽點別人的私隱也算了,還聽這種財務機密,你還要不要臉了?”
寧永安有點感慨地摸摸自己的臉,歎息道:“30多歲了,臉皮這種東西的重要性就沒那麼高了。而且講句實話,你也從來沒給過我臉,我拿什麼要?”
白文宣愣了一會兒,哼了一聲不作聲,低下頭繼續敲鍵盤,忙得像要飛起來。
“你這話是不信任季勤的工作能力了?”他問。
寧永安說:“我這是比較相信白氏好歹還是有幾個智商正常的人的,哪怕對你來說是反派。”
白文宣不說話,劈裏啪啦又敲了一會兒鍵盤,重重敲下最後一個回車,保存文檔。他做完這一係列的事,終於抬頭認認真真地看向了寧永安,一時不語,神色卻格外嚴肅的樣子。
寧永安心裏翻騰了一下,總覺得有些事在自己不察之際發生著,可他明明已經如此緊張地盯著白文宣了,還有什麼是他不查的嗎?
“寧永安,季勤說的其實還挺有道理的。經營白氏真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和寧氏合力開發的項目雖然能夠帶來轉機,但長久來說要白氏健康地運營需要巨大的變革和長期的、無止盡的精力投入。可以說一開始答應你留在這裏坐這個位置,是有我的不甘心和一點想要報複的私心的,但其實這些很容易就能想通,你說我要不要放下這一切落個清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