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息怒……”斐斐也沒有想到這陛下遠隔千裏,就送了三個字過來,其實他本意不是這樣的,他隻是想寫張紙條聊表思念之情,結果寫了數張,依舊覺得不妥,還好有蕭然畫城在旁提攜,不過他要是知道蕭然畫城是個狗頭軍師會怎麼樣……
唐小瓷麵色晦暗莫名的用過晚膳,天已經暗了下來了還十分神經質的要出去消食,斐斐幾乎是想不起上次唐小瓷主動提出要去消食是什麼時候了,讓人收了碗筷,自己去尋了隻八寶琉璃繪美人圖的燈籠,在勒府瞎逛起來,白日裏的勒府風光秀麗,獨幽,而到了晚上,卻有種陰深的感覺。
花木太深,唐小瓷的一身素衣長發飄飄,倒真的很像個女鬼,被斐斐說了一通,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
“這勒府晚上黑黝黝的,也沒什麼好逛的。”唐小瓷如此說道,斐斐也深以為然,兩人不知不覺間便往回走了,沿途遇上一個行色匆匆的男子,背上似乎是扛著什麼人,黑漆漆的她隻看清了一抹粉紅色,像是坎肩。
“小姐,怎麼了?”斐斐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走罷。”唐小瓷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粉紅坎肩,抬腳往前走去,身子消失在夜幕裏。
“哦哦哦。”斐斐提了燈籠追上去。
終於要死了嗎?
她這可悲的一生終於要結束了嗎?
勒家的一處院子裏,朱雀鮮血淋漓的靠在牆上,臨死前還要努力站起來,她有種很奇怪的想法,她想站著死,至少不會給人一種很狼狽的感覺吧。
朱雀身上的鮮血蹭在雪白的牆上,隻留一片血紅,後背上火辣辣的疼有點不太真實,那裏的皮膚被整塊的撕掉了,這讓她想起在多年前在一個母親麵前扔小孩入油鍋,順帶還問她要放什麼調料好。
應該放辣的。
還有那日在警世牢裏,她該用墮胎神器的,就是林凱文用來殺藍無雙的那種——一頭粗一頭細的玩意兒,細的那頭前端有個鋒利的鉤子,隻要一按開關,那隻鉤子就會伸長,輕輕一拉,嬰兒就落地了。
但它不會哭。
還有審訊司的放血床,剛好一人的寬度,幾隻玄鐵鎖可以捆住人手。
她還清晰的記得她將昏迷的唐小瓷綁在床上,割開她的手腕看她的血從血槽裏流出,天知道那時她多想給她一刀致命,看著她的鮮血一點一滴的滴進準備好的小木桶裏,朱雀隻想放聲大笑,興奮的大笑——那個她守護了十八年的男人心愛的女人就躺在她的眼前,任她擺布,任她魚肉,這是何等的解氣。
不,他不愛她,隻是當她是個替代品,朱雀努力的讓自己靠坐在牆邊,小草被她的血染紅了一片,她知道自己是無法站起來了。
其實坐著死也不錯吧?
朱雀想到了她的父親——當朝位極人臣的朱宰相,他隻有一個嫡女,卻有無數個庶女,所以有她沒她都一樣,在她還很小的一個冬日裏,就把她送進了宮,主人憐她大冷天的凍紅了雙手,小小年紀便知道要給她呼呼。
如果喜歡一定要說個因果,那便是於此而起的吧?一直到他十歲時,她隨大公主出宮,她每日為他洗衣做飯、端水泡腳的工作從不間斷過,乃至多年以後的朱雀回想起那段日子,依舊會有種一不小心就白頭到了老的感覺。
怦然心動。
這是一種錯覺,好比那年冬天的雪,她一個人在禦花園裏待著,看著他抱著因體力不支而暈厥過去的女人奔去了禦醫院,忘記了穿鞋,雪地上都是他赤裸的腳印,一步一步的踩在她的心裏,喜歡像是被人踐踏了一般。
長劍一挑,塵土飛揚,地磚盡裂,紅色的衣裙飛揚,像天上的太陽,亦動若脫兔,她曾為他擋過劍,在重傷之後倒在他懷裏,亦曾想過這或許是這世間最後一片淨土,她要牢牢抓住。
最終,還是抵不過大公主隨手相送的女人。
日落西山,連牆上都染了一抹彩霞,朱雀突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沒有了意義,身邊不時的走過下人媽子,嘴裏在嚷嚷著準備什麼時候丟她出府。
這許多年來,她畢竟是過慣了富足的生活,主人很寵她,她活的一點都不像個死士,作為大公主的護衛,也隻有在對陣的時候壓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