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大軍凱旋而歸,慶功宴如期而至。
歌舞升平,觥籌交錯,朝臣們相互敬酒,以慶大勝之喜。
兵部尚書柳冀晨極為愉悅,紅光滿麵。雖說自家那不成器的嫡子被打傷了,但庶長子卻是極為爭氣,此次隨軍立了大功。
相比之下,另一位軍場的風雲人物,馮國棟馮大元帥可就麵色不愉了。馮家曆代征戰沙場,子嗣艱難,如今長子隨軍殉國,偌大的馮家竟絕了後嗣!
“如此盛景,貴公子不能看見,甚是遺憾。不過陛下仁慈,定然會極盡哀榮。”柳冀晨雖然說的懇請,但語氣輕狂,落在馮棟耳中就像嘲弄一般。
“我兒沒福氣看到今日是可惜,可福氣太重也怕人承受不住。柳老兒還是看好柳承軻吧,若是做出了和他弟弟一般的事,到叫人不齒。”馮棟沉著臉道。
柳冀晨冷冷一笑:“他至少有弟弟學。”
“你!”
金龍殿內,慶皇看著桌上請旨嚴辦王逾明的折子,又看了看鳳來儀倔強的眼神,指尖敲擊桌麵。
“即便是流放,不過一二年一個大赦天下也就回來了。”按著柳冀晨的性格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傷害他兒子之人,定然是想在路上做手腳。
朕做出旨意,他卻要動手腳,這是在試探自己啊!馮家剛剛解決,這柳家又不安分了。慶皇揉了揉額頭,沙場征戰這幾個月他消瘦了不少,棱角分明,續起胡須,越發有男人味。
人永遠無法從冰冷的字眼裏提取出暖意,鳳來儀聽著慶皇的話,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哪怕太後說不管她的時候都沒有現在這般的傷心難過。
她從沒想過他會不護著自己,不向著自己,也許是因為他待自己太好了,所以自己從沒想過會不好。可事到如今,沒想到的事擺在自己眼前,鳳來儀隻覺得胸口有什麼東西在燃燒成灰燼。
鳳來儀盯著慶皇,仿佛是脫離了水的魚一般幹澀:“陛下可知我哥哥為何打他,是那人調戲民女,縱橫街裏,我哥哥是……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西北邊境戰亂迭起……”慶皇揉了揉額頭,這詞還是自己教她的呢,結果回頭用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陛下重用柳家,就對他們的惡行視而不見?”她略帶哭音的打斷,大大的眼睛因為眼淚而閃爍光芒,脖子一梗微微抬起,眼眶裏的眼淚在打著轉,卻始終沒有落下。
慶皇無奈的招了招手,將鳳來儀攬在自己懷裏,“你就不能聽朕說完。柳尚書請旨向東流放三千米,朕看,就向西流放八千米吧,讓你哥哥去當兵,有什麼造化全看他自己。”
鳳來儀聽得一怔,自家哥哥自幼習武,最想的便是上陣殺敵,如今這不算懲罰,倒像是成全。她眼淚從眼角滑落,卻是笑了,緊緊的摟著慶皇的脖子,半含哭腔的說:“我就知道陛下最好了。”
“淑妃就那一個嫡親弟弟,難免心中不平,你這陣子別去招惹她。”慶皇囑咐道。
鳳來儀點頭應下,心中卻是憤憤不平。若不是她弟弟先惹事,大哥即便是從軍也是會成了年從正經渠道從軍!豈會這般帶著罪名走入軍營?
慶皇體貼鳳來儀,特意在王逾明離開前將人秘密召進宮中。
王逾明雖然修飾打扮過,但慘白的臉色卻是怎麼都遮不下去,狹窄的肩膀根本撐不起對襟如意長衫。原本是件喜事,可當看見自家哥哥清減消瘦了一圈的時候,所有的喜悅都化為了嗚咽,眼淚無拘無束的掉落下來。
王逾明一怔,小心翼翼的給鳳來儀擦去眼淚,輕聲安撫:“哥哥在,來儀不哭。”
鳳來儀紅著眼圈,緊緊的抓著王逾明的袖子,像個小孩子一樣說:“哥,來儀等你回家。”
王逾明一把將鳳來儀摟在懷裏,鄭重的說:“哥回來,等哥當了大官就保護來儀了,以後再也不叫來儀哭。”
鳳來儀抽了抽鼻子,哽咽道:“隻要完好無損的回來就好,來儀從來都不求你有什麼作為,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嗯。”王逾明使勁點了點頭,縱有千言萬語還是咽下,男子漢大丈夫自然要把承諾用行動表達出來,何須廢話。
鳳來儀站在門口,望著王逾明一步一步的離去,隻覺得那提拔的身影可以擎天,比山還高,比水還溫,比地還踏實。
她惆悵抹了抹眼淚,心底默默祈禱哥哥平安,以及柳承軒快快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