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緣祭 (8)(1 / 2)

走到正廳,她原以為她會遇到野利仁榮軍師,然而他卻並不在,眼前站著的是一個眉目俊朗的年輕人。

“太後,真沒想到您會來這兒。”他沒有施禮。

“你是……”她心中一驚。

“我是寧明。曾經的皇後野利吉瑪的兒子。”他也沒有請她入座。

“我,對不起……”她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麼,“野利仁榮軍師向來還好吧?”

“您還關心這個?”他不以為然地說,“老的下不了床了,不然定會對您三拜九叩,感恩戴德。”她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寧令格。

遲多已有些看不下去了,卻聽她道:“我去看看他吧,他也是為西夏操勞的一輩子的人。”在一個晚輩麵前,她的語氣近乎於乞求。

“不必了,他病得不輕,不認人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想您可以走了。”寧明冷冰冰地說。

“太後,我們走吧。”遲多已說這句話的時候,發現把對她的稱呼改成太後已經很不習慣了。

她站在那裏沒動:“能告訴我你母親葬在那裏嗎?我想去看看她。以後,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您現在倒是想起要看她了,你和父皇在賀蘭山府第過快活日子的時候,母親就住在離你們不遠的地方,她在那裏住著,一直在那裏,隻為偶爾看到來去路上的父皇。你有沒有想過,生活之於她是多麼的絕望?!”

事實就是這樣,本就是自己對不起很多人,她是這樣想的,如果寧明把一切說出來後可以解恨的話,她願意繼續聽著。

“可是王子殿下,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生活之於三個人都將變得絕望。”遲多已的話剛出口,便馬上意識到寧明不會明白的。

這晚,她不無遺憾的回到興慶宮,可是心存虧欠之於她早就是習以為常的事兒了。她看見遲多已和小諒祚趴在一張布滿褶皺的西夏地圖前說這些什麼。小諒祚不斷地問著:“這是哪兒?”“那又是哪兒?”遲多已一一作答。

看見母親來了,諒祚很興奮地跳起來說:“母後,將來我一定要騎馬跑遍大夏的每一個角落!”

“關鍵是你走到哪裏,就要讓哪裏的子民信賴你,愛戴你。”逸楨說。

“可是要得到所有人的愛戴也太難了,”小諒祚皺著眉頭,“母後,我寧願讓他們全都畏懼我!”

這一句話惹的逸楨和遲多已都笑了。她用眼神告訴遲多已:“這孩子太像兀卒了。”遲多已會意地點頭。如果兀卒看到了這一切,會怎麼想呢,她想,曾經的寧明是那麼軟弱,那麼怕事,可如今,仇恨讓她和寧令格一模一樣了……

……

夜深了,小諒祚已經睡下,她讓遲多已也回去了。然而她自己,卻沒有要睡的意思。她從床頭取出一隻小瓶,瓶裏裝的是她父親戰死當晚母親喝下的死藥,那一年她才六歲。現在,諒祚也剛好六歲。

她握著那藥瓶,沒再去看睡熟的諒祚,而是去了緹縈殿。屋內靜極了,架上的鸚鵡早就隨兀卒一起飛到另一個世界去了,隻留下空空的架子,她輕輕用手觸碰了一下,很幹淨,一點塵土都沒有,她知道一定是有人經常擦過的。她並未久久地逗留在那兒,而是匆匆取下兀卒生前為她所繪的畫像便直奔承天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