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多已也沒有睡,他躺在床上反複想著她白天說的話,越想越覺得不對,最後,他終是因為放不下心而再度去找她。然而當他走到她那兒,她已經不在了……
墓門是開著的,他慌忙闖了進去,刹那間他看見牆上元昊的遺像旁邊所掛的那幅畫像,頓時明白了一切,他從腳邊撿起那隻空了的小瓶,突然發瘋似的跑到她的棺旁,推開它。
“逸楨!逸楨!”他拚命叫著,然而喉間卻由於陣陣刺痛而近乎發不出聲來。
“你來了。”她微笑著睜開眼睛,沒有一絲痛苦,“毒性已經開始發作了。”
“您,您喝了什麼?”
“父親戰死當晚,母親就喝下這個,兀卒走後,我又等了六年,已經夠不容易了,我再也等不及了。”
他癱坐在地上,把臉緊緊貼著棺壁,去掉這層棺壁,他們的臉會緊靠在一起的。他知道她的心裏很苦,但卻沒有想到,一切來的這樣快。
“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她說,“我起初想把這一天選在兀卒離開我的日子,可是,可那一天偏偏是諒祚的生日,那天,小諒祚那麼高興,我,我怎麼也狠不下心在他生日的時候讓他失去父親又失去母親……”她說不下去了。
“您,您別說,我都懂得。”
“你今後……”
“我今後也會像您一樣,用六年的時間去祭奠這場緣分,如果您同意我把它稱之為緣。我將一一體會您這六年來的每一絲心情,經曆與您相同的經曆,至少,是類似的經曆。我會常來看您的。”
“我,我不要你這樣做……”她的聲音已開始因虛弱而變得急促。
“如果,在一切的一切之前,您沒有遇見昊王,您會不會……”他想問的問題怎麼也說不出口,不是源自難為情,隻是因為太愛她。
“我能不能保留這個答案……”她早已會意。
他笑了,從懷裏取出那串水月觀音,“逸楨,我有樣東西給你。你猜是什麼?”
“……”
“逸禎?”
然而棺內卻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
六年後,逸楨的祭日。
遲多已和諒祚站在承天寺塔頂。
此時的諒祚已理政兩年,是個像模像樣的皇帝了。他與元昊一樣,喜愛並大力推崇漢文化,但不像他的父親一樣喜好征戰。
“遲將軍,為什麼每逢母後祭日,你都要帶我到這兒來?”他和遲多已之間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默契。
“因為這裏能把一切看清楚。”
諒祚俯視著遠處的三百六十座王陵,滿懷疑惑地問:“到底哪一座是父皇和母後的合葬墓呢?”
“皇上,您愛您的父皇和母後嗎?愛是對未來和往昔都不提任何問題,”遲多已說,“我們所站的地方,離他們很近很近,也許他們就在我們腳下,也許他們在天上。”
“怎麼可能在腳下呢,”諒祚不解地說,“他們一定在天上!”
(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