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初夏,這讓他感到不寒而栗。
“遲將軍,你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她突然抬頭,很認真的對他說,“你站在我麵前,我可以毫不掩飾自己的內心,就像當年,兀卒還在一樣……”她那憂傷的臉轉而微笑,“兀卒也不見得比你更理解我,真的。”
“您會好好地活下去嗎?”比起感動,他更擔心她真的會因為昊王的那句話而在某個夏天不辭而別。
“諒祚已經長大了。”她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我終於可以把一個像他的兒子交給這個他所摯愛並為之耗盡一生的大夏了。”
“您這樣做,也不是昊王所希望的。”
“兀卒他會原諒我的。”話一出口,她就感到這對他是不公平的,甚至是殘忍的,“何況,我還欠野利家族三條人命。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往遇乞酒裏下毒的人是誰,但他等於就是我殺死的。吉瑪病死於一年前,你們卻一直瞞著我。還有野利旺榮,兀卒雖沒有殺他,卻把他終身囚禁,這與殺死他沒什麼區別……”
“野利遇乞杯裏的毒時我下的,”他突然對她說,“我至今都沒後悔過……”
“你是故意這樣說的。”她很平靜,因為她根本不相信他說的。
“其實我當時心裏的想法很簡單,”他也不辯解,隻是繼續說他的話,“不為別的,隻為你能得到幸福。您和昊王一起,會有幸福。”
次日清晨,逸楨來到前廳時,遲多已已經在那兒了。
“皇上大概是昨兒跑累了,現在還沒醒呢,我剛才去看過了。”他對她說。
“讓他睡吧,等他真的理政了,就難得再有這麼舒服的日子了。”
“您今天還想外出吧?”
“這幾天天氣總是這麼好,從興慶府到野利大寨那條路也好久沒走過了。”她露出會意的笑容。他注意到她今天特意換了一件衣服,是昊王第一次帶她來興慶府的那一件。
遲多已騎著馬,伴著她的馬車,她挽起車簾,微笑著和他交談。
她給他講她和兀卒的那些過往,他顯然是多部分都知道的,卻仍饒有興趣地聽著,這聆聽是真心的,因為他和她想的一樣。
“兀卒說隻要這條路是存在的,彼此的心就是相通的。”
“你們不但心是相通的,而且現在也是在一起的,隻要在一條路上走著,就是在一起的。”遲多已說。
“我們現在也是在一起的。”她看著他。
轉眼間,他們已來到野利大寨,她剛走下車,便有人認出,忙上前施禮。遲多已頓時有些後悔讓她來到這兒了。
他們一起往裏走著,侍從們施禮時,嘴上顯然都帶著“太後”兩個字,老傭人們還認得這位曾經從他們野利家族大寨走出來的“野利夫人”。這讓她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和曾經的身份,這麼長時間在宮裏,除了遲多已之外,她幾乎不和別的人接觸,然而現在,這種她已適應的情景卻在突然間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