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扛大包的活,工資還是日結的,到了下午,他拿到了第一筆錢,終於買了一頓還算像樣的飯,一家三口吃了,那一頓飯真是吃得百感交集。
步雨軒畢竟從來沒有幹過體力活,所以,一天下來,已是累慘了,吃了飯,便躺在公園的長椅上呼呼睡去,夜半醒來,隻覺得渾身冰涼,四肢僵硬無比。
此時已是深秋,夜裏的氣溫相當的低,他又沒有被子蓋,所以很快便發起燒來,僅存的一點錢便買了點退燒藥,去藥房裏要了點水,喝了下去,到了中午,總算好了點,便又硬撐著去那個工地,那個工頭看看他,說:“你還是不要再來了,就你,幹一天的活就累趴下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就不來了,你以為我這裏是集市呀,想來來,想走走。”
“不好意思,我是因為生病了,又不知你的電話,所以,這才沒有請假。”步雨軒解釋著。
“好了,你就別??嗦了,反正呢,我們這裏不要你了,你另尋去處吧。”那個工頭揮揮手,鑽進工棚跟人喝小酒去了。
步雨軒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回走,一路上眼睛隻是盯著路邊的招工牌子看,一不留神,差點撞在一輛轎車上。
那個司機倒是個好脾氣,也沒怎麼說他,就把車開走了,他對著那車發呆,總覺得那車看起來很是眼熟,等他反應過來,那輛車卻又倒了回來。
車窗門打開了,裏麵伸出一個人頭來,衝著他,鄙夷的笑。
“咦,這不是步大少嗎?怎麼混成這幅熊樣了?我還以為窮能生根,富能長苗呢,以前不是總瞧不起我們家窮嗎?你那個死媽還天天把我妹當傭人使,今天怎麼不顯擺了呢?我看,今天的你們,隻怕連個叫花子也不如吧?”
步雨軒垂下眼皮,他不想再跟他說什麼,落到這個境地,還有什麼話好說。
但餘剛卻不肯住口,“人在做,天在看,害人終害已,不過,像你這樣狠的人還真少見,你就再怎麼不待見我妹妹,可她肚子裏的孩子,總是你們步家的吧?總是你的親生骨肉吧?你怎麼就那麼狠心呢?居然眼睜睜的看著她墜下去,難怪老天爺也不會再讓你們狂下去。”
“好了,哥,不要再說了,走吧,媽還等著咱們吃飯呢。”一個輕柔的聲音突然響起來,步雨軒不由一震。
“婉婉,你,你在裏麵嗎?”他不由上前一步,趴著車窗往裏看。
餘清婉隻是掃了他一眼,便示意餘剛開車。
“你走開了。”餘剛一把甩開他,車子揚塵而去,步雨軒站在那裏,渾身冰涼。
好在吳娟和步小嫣也找到了一份刷盤子的工作,一家三口到了晚上總算又吃了一頓飽飯。
步雨軒吃著吃著卻突然問:“媽,你有沒有後悔過?”“後悔什麼?”吳娟問。
“後悔過,那樣對餘清婉。”步雨軒直直的看著吳娟。
吳娟低下頭,“是我錯了,那時,是我逼她太緊,可是,我也從來沒有想到,她會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變成了那樣的一個人,以前,我倒真是看輕她了。”
“我也一直以為她是個軟弱的人,可是,後來,我想明白了,她軟弱時,是因為她愛我,她願意為我忍受一些委曲。”步雨軒癡癡的說。
“哥,好了,你就別在那裏回憶了,現在她都把我們害成這個樣子了,你還說她,真是!”步小嫣把一大口饅頭狠狠的咽下肚。
“也許,這個世界,真是的有因果報應的,其實,自從餘清婉墜崖之後,我就常常做著一個可怕的夢,夢見她,夢見我的孩子,伸著滿是鮮血的手對我叫,救我,救我,可是,我沒能救得了她們。”
“你,雨軒,當時,到底是怎樣的情形呀?你為什麼,就不把她拉上來呢?”
“我拉了,沒拉住。”
“那就不能怪你了,你並不是沒有救她們呀,這筆帳,要算也隻能算到餘落落身上,如果不是她,怎麼可能會有這些事,這個女人,才是真正的蛇蠍心腸。”
步雨軒不再說話,他又找了一份工作,照例很辛苦,可是,因為他肯吃苦,又不怕髒累,這麼幹了一個月,一家三口,總算在冬天到來之前,租了一間小小的屋子,有了容身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