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男生們沒有人再嘲笑高帆,而是隻怕自己結巴,不敢說話,班上倒安靜了許多。男生身上的傲氣一掃而光,霸氣也蕩然無存。而我們女生們卻大聲地說話,放開喉嚨歡笑,自由自在地唱歌。豔豔是副班長,就大膽地向男生們建議說:“喂,咱們班舉行一次‘男生女生誰是強者’的辯論會吧,首先看誰說話流暢。誰結巴,誰失敗。你們有勇氣嗎?”這是明白不過的“挑釁”,男班長卻不敢回答。因為他一氣一急,一定回答得更加結結巴巴,會讓全班女生笑得個個前仰後合。另一個女同學還建議說:“那就來個詩歌朗誦比賽吧!”男生更沒人回答。豔豔說:“這是上帝對男生們狂妄自大的殘酷懲罰!”
唉,我們女孩子到底不是男孩子,沒有高興幾天,就個個心軟了,覺得男生們結巴得可憐兮兮的,於是產生了一種女孩子少有的豪壯氣概。我提議說:既然所有的男生都成了結巴,我們女生就應當責無旁貸地承擔起幫助他們的責任,畢竟結巴讓初一(1)班的集體名譽蒙辱了。大家把這叫作“拯救男生”行動。為此,還叫了豔豔,偷偷地訪問了一回殘疾人聯合會,知道嚴重的結巴也屬於殘疾的範疇——因為有明顯的生理缺陷。這個消息一經傳開,男生們個個垂頭喪氣,女生人人成了觀音菩薩。豔豔首先後悔不該向班長提出舉行什麼“辯論會”,其他女生也認為應當尊重殘疾人,而不是歧視他們。我們還決定要鼓勵他們樹立自尊、自愛、自強、自信的意識。為此我起草了一份《全體女生告全體男生書》,發給每個男生。最後那句話,大家認為最有感召力:“你們當初並沒學結巴,班上隻有一個人結巴;隻是你們一心學結巴,如今個個成結巴;隻要拿出當初學結巴的決心來,就一定能由結巴變成不結巴!”
我們初一(1)班有男生二十五名,女生二十五名,正好一個男生搭配一個女生,同坐一張課桌。我們的第二個決定就是每個女生把自己的小圓鏡送給同桌,讓他們對著鏡子說話,親眼看一看自己結巴時的一副怪相,產生恐怖感,痛下決心與結巴決裂。
我的《全體女生告全體男生書》雖然寫得像段繞口令,男生們還算感動,但對女生送鏡子的事卻斷然拒絕。他們過去曾一次次地向老師狀告我們上課照鏡子,如今我們送鏡子給他們,就認為是借機報複,便一個個扔回鏡子,憤怒地結巴起來:“什什什什什,麼麼麼麼麼……”他們本來想說“什麼拯救男生,是可忍,孰不可忍!”,卻結巴得讓人不知所雲!哪像男子漢?真是個個小心眼!
我隻好提出第三條建議:讓女生們到藥店買治療結巴的藥品,說不準會一勞永逸。因為有一天,一個女生認認真真地對我說,她在電視上看到了一條推銷“結巴停”的廣告,說是“結巴停、結巴停,結結巴巴一吃就靈”。這個建議還算有誘惑力,也許是病急亂投醫吧,高帆老實,又是我的同桌,就大著膽子和弟弟去藥店打問。他們剛走,那個女生急忙對我說:“根本就沒有‘結巴停’,是我看電視廣告上說,‘瀉痢停、瀉痢停,腹瀉拉肚一吃就靈’,才瞎編出來的。咱快去叫他們吧,別讓他們結結巴巴地出醜!”我一聽,一把拉了她就往藥店快跑。跑進藥店,我們看見高帆和弟弟一起說著買藥的事,盡管踮起了腳尖仍然結巴得特酷:“有、有有、治、治、治、療、療、療、結巴、的、的的的的……”一群年輕漂亮的女售貨員沒聽完就捂著嘴巴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真逗,像號兵似的,‘嘀嘀嗒嗒’個沒完,還尋什麼結巴藥,這對‘結巴兄弟’,就是有藥也沒治!”高帆和弟弟羞愧難當,拔腿便跑,我倆也隻得跟著逃離現場。尋找結巴藥的行動,就此宣告徹底失敗。
其實辦任何事情,辦法總會有的,就看你找不找,運氣好不好。一個星期天,我逛商店,買了一包瓜子。瓜子嗑完了,向垃圾桶扔包瓜子的報紙片時,我不經意地向報紙上瞥了一眼。哈,竟然看見上麵有一行小標題,都被我的手握皺了:《朗誦詩歌可校正結巴》。我高興得“啊”了一聲,嚇得商店裏的顧客們以為我犯“神經”了!我什麼也不顧,隻想著拯救男生,而且首先想到了高帆。一是高帆愛好詩歌,他寫日記的時候,常常把自己的生活痛苦和感情用詩歌來抒發;二是高帆是結巴傳染源,要治結巴必須先從他著手。當初大家學他學成了結巴,隻要他治好了結巴,別人再學他不結巴,不就全班不結巴了嗎?
第二天,我就在初一(1)班教室後邊的專欄上,秘密地貼出了幾頁白紙。第一頁上麵用醒目的紅墨水寫著四個大字:特大喜訊。下麵是一片皺巴巴的剪報《朗誦詩歌可校正結巴》。第二頁抄錄著普希金的名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兩段,八行,還算工工整整。第三頁寫著這樣兩段話:
二十五名男生們:你們是真正的男子漢嗎?如果是,就請拿出一點精神來,勇敢地向困難挑戰!你們是不可救藥的笨蛋嗎?如果不是,請牢記這首詩歌,並從朗誦它學起,找回昨天的自己,不再結巴!
二十五名女生們:你們是想真正學習雷鋒嗎?如果想,就請拿出一點毅力來,和男生共同去戰鬥!你們是投井下石的小人嗎?如果不是,就請開展一幫一活動,檢查、督促你的同桌,不許懈怠!“相信快樂的日子會來臨!”給班主任送一份驚喜,給學校創造一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