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轉過頭來的呂次國,臉上再也沒有了那種無聊透頂的頹廢和慵懶,轉而雙目炯炯有神,嘴角邊揚起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那個掌櫃的也收斂起那滿臉職業性的笑容,以及他眼神裏掩藏不住的精明神色,一掃那一副小生意人的嘴臉,變成了一個一臉堅毅的中年人。
呂次國幾步走了過來,直接走到掌櫃的的麵前,伸出手來,簡短而有力地做著自我介紹,道:
“你好,天釘。”
天釘,是呂次國在上海地下黨的身份代號,他在上海地下黨的身份是三組副組長,這個身份屬於絕密,其上線和下線都不屬於國民黨序列,也就是說,他在他自己的單線關係之中,是唯一一個釘在敵方陣營裏的紅色特工。
那個掌櫃的見狀,也站起身來,伸出手去同呂次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用同樣簡潔的語言回答道:
“你好,老許。”
老許,全名許子寧,在上海的公開身份是茶樓掌櫃的,至於這間小酒樓,事實上名義上的所有權是屬於那個夥計的。許子寧其實也隻是一個化名,他的真名是什麼,這是呂次國所不知道的,同樣的,呂次國這個名字,老許也是不清楚的,對於呂次國在國民黨特務機關中的身份職務等,老許一概不知,他唯一知道的,隻不過是呂次國打入了國民黨內部這一項而已。老許是呂次國的上線,三組組長,那個夥計是三組的成員之一,負責執行配合任務,對於老許和呂次國的身份都是一無所知的。這一切的高度保密,自然是為了最大限度地保證上海地下黨組織的安全了。
事實上,這兩個人是第一次見麵,所以才需要對了那半天聽起來頗為奇怪的暗號。總算,這一切的接頭都順利完成,上下線終於見麵了。
兩個人各自坐下,依舊麵對麵。這間包廂如同呂次國之前所說,有門無窗,便於隱蔽,不容易受人監視。每一步都是事先嚴密設計安排好的,一切看似無意,實則有心,不能不承認,他們都是精英,思慮周全之至。
老許開門見山,直接通報情況:
“我軍的戰略轉移已經開始,蔣光頭圍追堵截,我軍轉移艱難。組織上現在最缺少的是西藥,沒有藥物,戰士們受了傷就隻能等死,犧牲率極高。因此,組織上希望你能夠想方設法為我軍盡可能采集西藥。除此之外,槍支彈藥等一律不可動念頭,組織上絕不能失去你在上海灘和國民黨特務機關裏的位置。”
對於保密工作,呂次國雖然年輕,但是卻也已經有了一定經驗了。他很清楚,組織上之所以明文規定,隻能夠想辦法采集西藥,不得動軍火等其他違禁物品的念頭,是因為西藥雖然也是高度危險的違禁物品,但是比起軍火來說畢竟要輕一些,而且采集一樣的危險性同采集兩樣甚至更多的危險性是不成比例的,組織上對於槍支彈藥的來源一定另有安排,如果由於貪心,而導致自己的暴露,那麼對於組織來說,絕對是得不償失,這是組織上決不允許犯的低級錯誤。
呂次國默默地點了一下頭,沉聲說道:
“我明白,保證完成任務。老許,國民黨內部對於我軍的這次轉移高度關注,前日我得到一個消息,我所在的機關小組已經打算啟用一個睡眠者,據說這個睡眠者是早已安插在我軍內部的一枚釘子,他們啟用的目的,是想通過他掌握我軍的動向,而後采取追捕行動。”
老許一聽見呂次國這麼說,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低聲問道:
“有信息嗎?”老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是想知道是否有相關的信息可以幫助他們確定嫌疑範圍。
呂次國搖了搖頭,拿起一旁的酒壺,往自己和老許麵前的杯子裏各倒了一杯酒,說道:
“沒有,我會努力。”
老許端起酒杯,同呂次國碰了一下杯子,隨後抿了一口。那酒杯裏的酒平淡無味,事實上不是酒兌了水,根本就是一壺白水摻了一點兒酒而已,聞之有幾分酒香,喝起來並無酒味兒,因為幹他們這一行的,需要保持清醒,在街頭的時候尤其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自然不能隨便碰酒了。摻這點兒酒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可以應付檢查。這一點,老許和呂次國彼此心知肚明,隻是表麵文章還是要做足的,不管有沒有人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