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寺裏,老李便向裴秀容道別,“姑娘,奴才先回府上了,等到三天後再來接您。”
“有勞了。春杏,替我送送李伯。”
送走了老李,一行人就在佛雲寺住了下來。許是知道裴秀容過來,寺裏的僧人早已將此處打掃妥當,倒是省去了春杏她們的一番功夫。裴秀容坐下歇了片刻,便道,“我這心裏總是不安定,秋菊,將我的筆墨拿出來。”
自從秦氏,也就是裴秀容的生母以及裴老太太相繼離開以後,從不相信神佛的裴秀容破天荒地拜起了佛,經常去佛雲寺上香不說,心神不定時總愛抄上幾份經書。春杏她們起初還有些擔憂,後來見她越抄越安心,周身的氣息平和了不少,也就由她去了。
一口氣抄了三份經書,裴秀容總算舒了一口氣,“好了,陪我去佛前給祖母和母親上一柱香吧。今日也不知怎麼,總覺得有什麼大事發生似的,心裏一陣發慌,但求佛祖保佑。”
“姑娘這是擔心小少爺,方致如此,佛祖定會體諒姑娘的。”
“但願吧。”
佛雲寺除了恢弘大氣的主殿,還有十數間旁殿。裴秀容不願祖母和母親受到俗世的打擾,便在一間離主殿相距稍遠的旁殿設了牌位。如今又是一年過去,裴秀容靜了靜心,示意春杏她們到門外守著,自己則點了三炷香拜祭。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裴秀容總算從旁殿裏走了出來,隻是眼眶發紅,眼皮還有些腫,一看就是哭過了。
年幼喪母,好不容易從痛苦中緩過來,祖母又去了,生父冷漠,繼母又處處緊逼。想到裴府中的一堆醃臢事,春杏幾個就格外心疼自家姑娘。先前她們四個在門外等了許久也不見裴秀容出來,急得差點衝進去,還好裴秀容自己開了門,朝著她們有些虛弱的笑了笑,“瞧把你們給嚇的,放心吧,我答應過母親還有祖母,一定會好好活著的,不會輕易死掉的。”
“姑娘又說什麼混話!”夏竹嗔怪道,“這可是在寺裏,姑娘這會兒怎麼沒了顧忌?”
“好好好,你們且寬心吧。我就是不為著自己,還有你們呢,什麼時候把你們幾個嫁出去,許一個好人家,也不枉費咱們的情誼。”
“哎喲我的姑娘,”幾個大丫鬟不約而同的捂住了微微發紅的臉,“您可真是,又拿我們幾個打趣!”
“是我的錯,還不快來扶你家姑娘,跪了這麼久,腿都麻了。”
“還不是您自找的!”夏竹嘴上毫不客氣,動作卻是一點也沒耽擱,隻見她快步走過去,小心翼翼的扶住裴秀容,生怕她摔了去。
“夏竹這樣聰明伶俐,真不知道將來要便宜了哪個去。”看著夏竹溫柔大方的模樣,裴秀容不由得感歎道。
夏竹無可奈何的歎了一聲,“姑娘,您可饒了我們幾個吧,這話回頭要是讓宋嬤嬤聽了去,定是要找我們算賬的。”
“這有什麼,你們不說,宋嬤嬤她們哪裏會知道?”見夏竹幾個麵色發苦,裴秀容才想起宋嬤嬤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主,搖頭輕笑一聲,“好吧,我不說總行了吧。”
主仆一行說說笑笑,一掃原先在府中的謹慎與小心,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誰家出來踏春的小姐丫鬟呢。而此刻裴府上下,卻是籠罩在一片陰雲之中。
原來,裴正肅匆匆忙忙的踏進裴廉的院子,正聽見小兒子在低聲抽泣。下人們看見老爺走過來,連忙將人迎進去,裴正肅剛一踏進房門,王氏便像是看見救命恩人一般衝了過來,滿臉擔憂,“老爺,您可算是來了!”
見到妻子急成這般,裴正肅心下一驚,眉頭也緊皺著,“廉兒到底怎麼了,可有請大夫過來?”
王氏拿起帕子緩緩擦去眼角的淚水,“一早就喊人去請了,這會兒大夫也該過來了。老爺,廉兒雖不是我親子,可是妾身是看著他一點點長大,怎會突然……?”
許是說到傷心處,王氏竟然緩緩抽泣起來,偏巧裴廉聽聞父親過來,蹬蹬蹬從屋內跑了出來,“爹爹!”裴正肅素來疼愛這個小兒子,所以裴廉同他之間毫無生疏,這會兒見小兒子哭的臉都紅了,嗓音沙啞,可是把裴正肅心疼壞了。
“廉兒,快告訴爹爹,你到底哪裏不舒服?”
“我……我也不知道,”裴廉揉了揉發紅的眼眶,“就是覺得渾身癢癢的,很難受。爹爹,我是要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