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今天進宮了?”蕭斯年微皺了一下眉。不知為何,蕭斯年對謝芳菲十分不喜,盡管謝芳菲是好友謝韞的族妹,可他就是對這個名字這個女人沒來由地抵觸。
“是的,太後娘娘說最近有點子胸悶無力,想著我本是醫女,便宣我進宮替太後娘娘把個脈。正好貴嬪娘娘也在,便受邀去鳳鳴宮小坐了一會。”
“太後她不要緊吧?”
“太後娘娘這個應該是舊疾了,一到換季,尤其是春季便會發作。我已擬了個藥方,隻要喝上三副,應該就能緩解症狀,但是若要根除,隻怕很難。”
“你出自杏林世家,你的診斷自當是正確的。隻是太後娘娘不比尋常人,鳳體貴重,你日後若再被宣去請脈,務必讓禦醫一同問診吧,畢竟禦醫的行醫經驗比你要豐富多了。謝貴嬪掌管陛下六宮,諸事繁多,日後盡量少去麻煩她。”
“貴嬪娘娘為人極好啊,對我也很好,一點沒有高高在上的感覺,她還說日後她和我便是姻親,彼此間要多來往親熱才好。”秦嵐慧生性簡單純樸,有什麼便說什麼,“還有,貴嬪娘娘擔心她自個體虛不宜懷子,還特特讓我幫著她補身子,希望能早日給陛下生個龍子。”
蕭斯年越聽越覺得沒來由地煩躁,忍不住揮手打斷了秦嵐慧,“謝芳菲可不是什麼你想象中的人,尤其是牽涉到後宮之事,你切莫摻和其中。這些你可都記住了?”
秦嵐慧很少見到蕭斯年詞嚴厲色,忙低頭答應,“我記住了。”
“坐下吃飯吧。”蕭斯年見秦嵐慧一副委屈的樣子,心中不忍,伸手拉她坐下來。
采菱將一切都看在眼中,心裏很是痛快,她自然知道蕭斯年的脾氣,便故意提起謝芳菲來,無非就是想看秦嵐慧吃癟。
采菱她服侍秦嵐慧日子也不算短了,但無論從內心還是表麵,她仍然無法接受這個新主人。盡管秦嵐慧真的人畜無害,平日裏也鮮少差她做事,但在采菱眼中,秦嵐慧做什麼都顯得特別愚蠢,沒有任何可取之處,而最最讓采菱幾乎要大爆發的事情發生在今日午後。
不知怎麼的,秦嵐慧突然問采菱,府裏是否有上好的箏?這問題讓采菱心跳瞬間停頓,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往日傅明月在月下撫箏微笑的場景撲麵而來,那一刻采菱的心痛到了極致。采菱將能保存起來的關於傅明月的東西都小心翼翼收藏了起來,其中就包括那一具箏。采菱有空便會去到那裏,用手輕輕撫過箏身,懷念那時候王府裏的美好時光,尤其是那一年的中秋佳節,明月撫箏,王爺吹笛,那一曲春江花月夜從此便成了人間絕唱。
想到此處,她冷冷地答了一句,“府裏沒有箏。”
誰知秦嵐慧竟然說,“不對呀,我前幾日找東西時,明明在哪裏見到過一具上好的箏。今兒貴嬪娘娘好心提醒我說,殿下喜好音律,讓我悄悄學會撫箏,可以給殿下一個驚喜。”
“那具箏誰也不能再動!”采菱這話想也沒想就說出了口。
秦嵐慧一臉疑惑,“這又是為何?難道那箏不是給人彈的,而是給人看的?”
采菱心知剛才自己那句話是冒失了,忙換了謙卑的神情和語氣,“回姑娘,那箏已然壞了多年,王爺沒關心,便一直沒人去理會,想必是無法彈奏了。”
“原來是這樣,那要不明兒我們上街找家鋪子將那箏修理一下吧。我看那箏用料極為名貴,必是絕世佳品,壞了豈不是太可惜。”
“秦姑娘,隻怕偌大的建康城裏未必有人能修此琴,我勸姑娘還是別操這份心了。”
秦嵐慧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采菱已快速走開,秦嵐慧似乎明白了什麼,原來謝芳菲說的那件事果然不假。
在這座看似風平浪靜一派和諧的王府裏,她不知道不了解的事情遠比她想象中要多。盡管她已是趙王府未來的女主人,但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局外人,沒有人,其中也包括蕭斯年從心裏真正認同她的身份,所有人對她的尊重無非是感念她救過蕭斯年,而非出自真心。王府上下所有人心目中的女主人從來就不是她,而是另一個她從未有機會謀麵的人,這個人即便消失了,但她的影響力卻無處不在,甚至可以讓所有人不遺餘力地瞞住蕭斯年,不讓他有機會將她想起。因為,一旦蕭斯年想起那段往事,那便是他人生災難的重啟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