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晚餐每個人都懷著自個的心事,飯桌上變得格外沉默,秦嵐慧更是連喝湯都喝得極為小心,生怕自己發出什麼不雅的響聲。
吃完飯,蕭斯年程式化地對秦嵐慧笑了一下,便起身離開了觀瀾苑。在往聽鬆小築走的路上,他的腳步再次停在了漱玉苑的門口。
院子裏一片黑,隻有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
“漱玉苑曾經有人住過嗎?”蕭斯年發問。
每次經過漱玉苑,銘雨的心都會不由自主地緊張,他知道總有一天王爺會問這個問題,而他也早已準備好了回答,盡管這個回答讓他心中無比難過,“回王爺,漱玉苑多年來未曾有人住過了。”
“哦,是嗎?”蕭斯年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銘雨的回答,他停留了好一會,才繼續往前走去。
自從他回到京城回到趙王府,他外表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但他知道他不再是從前的他,他內心深處有個黑洞,很多珍貴的東西都藏在那黑洞中,隻是他無法看清,也無法將之喚起。用最簡單的比喻,他有心無力。
蕭斯年的這一切行動都看在悄悄跟隨在他身後的秦嵐慧眼中。
自打從鳳鳴宮出來,秦嵐慧腦中就始終縈繞著謝芳菲那句話。秦姑娘,趙王府裏有一個除了你和殿下人盡皆知的秘密,他們一力隱瞞不說,自然是為了殿下著想,但在本宮看來,他們未免太不體恤你這個未來趙王妃的心情。你莫要怪本宮多嘴,本宮隻是不想看到你日後太過痛苦,畢竟你我皆是女子,隻有女子才會明白女子深愛一個人卻不被此人所愛的痛苦。不過好在殿下始終未將那段往事記起,如今的趙王殿下身邊可隻有你。
秦嵐慧想讓謝芳菲再多說一些,可是謝芳菲卻怎麼都不肯再提了,隻說今日她已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其實有些事情不知道遠比知道來得好。
謝芳菲對秦嵐慧這一番撩撥真可謂是恰到好處,嵐慧本來就處於一種極度缺少安全感極度不自信的心態中,隻因為她始終無法接受蕭斯年身份的轉變,她始終覺得卑微得像一粒浮沉,根本配不上光芒萬丈的蕭斯年。
當蕭斯年還是她小屋中養傷的天佑時,雖然她幾乎是在看清他麵目後的第一眼就愛上了他,但她還是有她的心理優勢,畢竟她是他的救命恩人,畢竟她是醫者天佑是患者;然而,事情很快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天佑成了萬眾矚目的趙王蕭斯年,這種身份距離上巨大落差帶給她的不安全感,真的不是幾句親切的話便能消除的。
即便蕭斯年不帶任何遲疑地直接請求她與他一起回京,甚至在回京後的第二天就帶她去拜見了父母,立刻承認了她準王妃的身份,還第一時間請她的父母兄長入京,討論兩人之間的婚事。盡管如此,秦嵐慧卻從未有機會走到蕭斯年心深處,他對她十分溫柔,滿足她所有要求,甚至可以說是寵溺,但她看不到他那公式化笑容背後的內容,即便兩人成婚,外人看到的永遠都是相敬如賓,而她想要的更多,她想要打開蕭斯年的心門,她想要讀懂他的喜怒哀樂,但她卻無從入手。
她也無法從王府眾人的眼中得到認同,所有人都對她十分尊重,但尊重的背後不是真心實意地接納,而是出於對男主人趙王殿下的熱愛和順從。她甚至懷疑,如果蕭斯年抱著一頭貓對眾人說,要他們對這頭貓表示尊重,也不會有任何人提出異議,隻會一心一意地照做。
而最讓她心生疑惑和不安的是前幾日偶爾聽到的一段對話,出自她現在貼身婢女采菱和王府總管銘煙之間。
“慎言齋裏的物件采菱你可有認真檢查收拾過?”銘煙在問。
“這個問題,銘煙你可是至少問過我不下十回,自然是仔仔細細都檢查收拾幹淨了。”
“除了王爺,隻有她在慎言齋裏待的時間最久,難免會留下一些痕跡,我不過是擔心王爺會睹物思人,萬一讓王爺想起什麼來,王爺現在的身子可經不住啊。對了,采菱,你整理時可有發現郡主留下的手跡,你不會把那些都真的銷毀了吧?”
“裏麵自然是有好多郡主的手跡,我怎會銷毀,統統給藏起來了,你就放心吧。”
“是啊,再過些日子便是她的周年忌日,我想去郊外燒些紙錢拜祭一下,也是我的一點心意。”
“銘煙,記得帶上我的心意,我晚上將我折好的紙錢給你送來,現如今也隻能這樣來盡盡自己的心意了。銘煙,我真的好想郡主,可我竟一次都沒有夢到過她,是不是她在天上看到了這一切,讓她生氣難過,就連魂魄都不願回來看我們一眼。”采菱的聲音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