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港港口。
幾艘巨大的海倫泊靠在港口碼頭上,任憑海風掀起二三尺高的海浪不停地拍打,也絲毫不動。
金銘站在碼頭邊臨海的一塊礁石上,放眼觀望,隻見茫茫大海,一片蒼穹,數不清的海鳥自由自在地飛翔。層層海浪接連不斷地衝擊著礁石,濺起白花花的水珠,
發出巨大的聲音,嘩---,嘩---。
王管家和吳盈盈站在不遠處的巨石上,也在觀賞海景,似乎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台兒莊老河汊
老河叉邊的垂楊柳在晚風中搖曳,長長的柳枝垂在水麵上,映得河水一片翠綠,太陽的餘暉灑下來,層層漣漪,蕩起粼粼波光。
岸邊的幹地上,一隻書包,一條短褲,短褲像開了叉的布袋子,軟塌塌地蹲在一雙孩子的布鞋上,前頭露著兩個洞,像一雙圓睜的眼睛。
四周靜悄悄地,無聲無息,水麵上,紋波不興,平如鏡麵,連一隻水鳥也沒有。
突然,一團黑色從水裏悄悄地冒出來,小強換了口氣,又沉人水中,兩圈細小的波紋漸漸散開。
河邊的楊柳綠了又黃,黃了又綠,一眨眼,四年過去了。
小強再從水裏冒出來,嘴唇上多了一層黑色的茸毛,已經是十八歲的青年小夥子,小強走上岸來,黑色的長褲緊貼住下半身,晃晃腦袋,抖掉頭發上的水珠,抬起手掌抹去臉上的水,一手提著一雙大鞋,向家裏走去。
又是一年一度的祭河神的日子。
整個河灘,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人群圍著河汊觀看熱鬧。
河灘的空地上搭了一大一小兩座彩棚,正中一座大彩棚內供奉河神塑像,供桌上擺滿犧牲祭品,香案已擺好。香爐裏大把的香火冒著縷縷青煙。
小彩棚內,萬鎮長,金銘,魏德邁教士,縣衙裏負責文教的科長林英偉代替縣長出席,國軍駐棗代表馬副官,國民黨黨部主委馬連平主任,地方名流趙、燕、尤三大家代表等近十人坐在一起,輕搖紙扇、喝茶、聊天,等著祭河神開始。
水麵上,從台階上又依次扯起三四十條細繩,把老河叉的水麵分隔成一塊快的長方形,細繩上墜下鮮紅綢緞裹緊的葫蘆,等距離浮於水麵。水中央的小劃子還在慢慢移動,兩名船工正在忙著插上彩旗。
民間藝人打扮得五顏六色,在彩棚的左邊耍起龍燈會;右邊是花船會。
正對著場地位置絕佳而又顯眼的地方立著兩柄洋傘,美國女傳教士萬美麗請了萬、趙、燕、尤等幾位士紳的夫人或者小姐坐在洋傘下,喝茶、聊天、嗑瓜子、觀看祭河神、紮猛子比賽。
先是龍燈會的藝人耍了一陣龍燈,便偃旗息鼓歇息一會。把風頭讓給花船會的藝人
花船用竹篾紮成,花紙裱糊,襯以各種剪紙,形象似船。船艙的頂蓬裝飾得像花轎一樣,五彩繽紛。
五名男人男扮女裝,花船中站1名遠近聞名的歌手扮演主角,打扮得花團錦簇,兩手提著花船,兩旁各站1人作配角,船前有一名詼諧滑稽的“老艄公”作為撐船,船後有1名風趣幽默的“老太婆”作掌舵。
船後樂隊絲竹齊奏,聲調悠揚,花船動蕩,前後擺動,人流隨著花船緩緩蠕動,推波助瀾,如若浮遊洶湧波濤之中。
老艄公:(故意滑稽地)老奶奶,船靠岸了!
老太婆:(對觀眾眨眨眼)老頭子,拋錨吧!
老艄公:我去大便!
老太婆:你去下麵?
老艄公:出恭!
老太婆:搗蔥?你還揣蒜呐,還搗蔥。
老艄公:上茅房解手!
老太婆:上麵坊打酒?這老東西糊塗了,打酒上酒坊,上麵坊幹嘛去?
老艄公:(對觀眾)這老婆子,淨胡攪蠻纏,快該死了!
老太婆:(一手拿著花手絹,掐著腰,一手扭著老艄公的耳朵,迭聲地)巴望我死了,你好再找個小,是不是?哼,我可不能死,我死了,就不能去台兒莊看祭河神,紮猛子嘍。
惹得觀眾轟然大笑。
順河街張家。
水缸邊,大翠和二翠圍著簸箕搓玉米;天賜和張錦海坐在矮桌邊,喝茶聊天,矮桌上放著茶壺和茶碗。
大翠:妹妹,專門從縣城趕來,就是來看祭河神、紮猛子的,不去哪成?
二翠:你不去,我也不去。
天賜:你姐是擔心會給小強增加壓力,才不去的,好讓他輕鬆比賽。
張錦海:你們夫妻倆這麼做也對,魚鷹長大了,總不能老是浮在水麵上。
大翠:妹,你不去,玉兒帶著她兩個弟弟在現場,能帶了嗎?
二翠:她爹金銘在那,沒事;再說了,玉兒都十八、九了,最小的弟弟小鎔也十四、五了,都不是小孩子了。
此時,遠處傳來“轟”的一聲炮響。
大翠看著天賜,既驚喜又擔心:他爹,號炮響了!
天賜如有所思地:哦,聽見了,感覺沒有以前響啊!
二翠:咱離得遠唄。
張錦海:距離遠是一方麵,關鍵在於不是自己參加,缺少那份激動。
台兒莊老河汊
玉兒已經是十九歲的大姑娘了,出落的花朵一般,帶著兩個弟弟小鑫17歲,小鎔15歲,站在人群的最前麵,亭亭玉立。
小強,二罐等參賽水手們站在台階上,一律隻穿緊身短褲,光著上身,大多皮膚黝黑,肌肉健美,脖子上掛著號牌,紅頭繩係著。嗩呐聲也換成了歡快活潑的曲子
小鑫拉著小強的胳膊:小強哥,加油!
小鎔也在後麵給加油。
玉兒隻是靜靜地看,臉色紅潤得如同盛開的鮮花。
此時,但聽司儀大聲宣布道:台兒莊祭河神、紮猛子比賽就要開始,各位做好準備,聽到第三聲炮響,就開始,聽好了——,預——備——
“轟”的一聲,第三聲炮響了,選手們一個魚躍,膚色不同的身軀劃過一道道弧線,乒乒乓乓一下子鑽入水裏,濺起一溜雪白的水花。
玉兒兄妹三人與觀看的人一樣都屏住呼吸,伸長脖子,盯著水麵。
嗩呐手憋紅著臉、鼓漲著腮幫,吹奏起衝鋒陷陣的嗩呐曲。
水底的選手一個個陸續浮出水麵,響起人們一聲聲的惋惜。
玉兒神情專注的盯住水麵。
順河街天賜家
院內,天賜、張錦海喝茶聊天;大翠、二翠圍著簸箕搓玉米,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往年紮猛子比賽期間發生地一些趣聞軼事,耳畔傳來第三聲炮響,期盼著賽場上傳來佳音,幾個人便都不再說話,聆聽著街上的動靜。
院外街道上,隱約傳來嗩呐聲,正是歡快喜慶的《喜迎門》曲調,激昂的粗細樂聲中,夾雜著人們的歡呼聲,嬉鬧聲,祝賀聲。
二翠激動地站起來,驚喜地說:姐,一定是小強奪了龍魁,聽,賀喜的人群正朝這邊來呐!
大翠按捺不住自己,動了動身子,想站起來,稍一遲疑,然後又坐下來,十分期盼:他爹,說不定真是來給咱報喜的?
天賜倒是穩坐不動,平靜如常:世上有些東西,該是你的,就是繞八圈子,還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就是費盡心機,既使得到了,也是暫時的,不會長久。
張錦海端起茶壺,給茶碗倒水,笑著說:嗬嗬,不錯,世上好多事情就是這個理,有道理!
二翠笑著抱怨:嘻,看你們兩個,還真沉得住氣,我倒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了!
街道上的嗩呐聲越來越近,人聲鼎沸,說話聲,嬉笑聲,清晰可聞。
大翠實在按捺不住自己,站起來,手裏還拿著一穗玉米棒子,就要走出去看個究竟,一眼看見小強手裏提著褂子,徑直闖了進來。
玉兒,小鑫,小鎔緊跟在身後,跑得氣喘籲籲,臉色血紅。
小強跑進屋,“嘭”地一聲,從裏麵關上屋門,把玉兒姐弟三人一下子關在門外。
玉兒站在門外,焦急地推門:小強弟弟,小強弟弟!
小鑫和小鎔也胡亂叫著:小強哥,小強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