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肉攤前。
一柄巨傘下擺著肉攤,一屠戶手持鋒利尖刀,站在攤子後,案板的一角堆放了一搭新鮮的荷葉。
天賜帶著小強走到巨傘下,看了看案板上的豬肉。
屠戶:原來是天賜隊長,要幾斤?
天賜:三斤。
屠戶熟練地割肉,稱好後,遞給天賜:好來。
天賜:老王,生意還紅火吧,一天殺幾頭豬?
王屠戶:哎呀,不是向你隊長哭窮,這世道---生意沒法做了,以前哪天不是三頭六扇的,現在兩天也賣不一扇,就在昨天屠宰稅又漲了一塊,唉。
天賜:看起來,向你找幾個豬尿泡也難嘍?
王屠戶:找幾個尿泡還不容易,我這就有現成的,找那個幹嗎?
天賜:給孩子吹著玩。
王屠戶從攤子底下的豬下水裏,挑出一個尿泡,連同豬肉用荷葉包好遞給天賜:我回來給幾家殺豬的屠戶招呼一聲,明天都給你帶來,你要想要,以後每天都給你留著。
天賜接過荷葉包:那好,明天讓小強他娘來拿,走了。
王屠戶:別客氣,慢走。
順河街天賜家
天賜回到家裏,堂屋裏,米十和崔廣樹在已經客位就坐,天賜相陪。桌子上一把茶壺,幾隻茶碗倒滿了茶水,冒著熱氣。
米十:我和崔弟事先沒來及遞個帖子,倉促間就登門拜訪,張老弟不會說我們二位唐突吧?
天賜:不會不會。兩位老兄光臨寒舍,倍感榮幸之至。
崔廣樹目光掃過房間,見物品寥寥,幾件家具也陳舊不堪,歎道:張老弟已經做了近十年的船隊隊長,還如此清貧,我等看了,不免為你感到寒心。
此時,門外不遠處的水缸邊,大翠坐著小凳子,腿上放了張簸箕,簸箕裏盛著玉米棒子,兩手拿著玉米棒子一邊搓玉米粒子,幾隻母雞湊過來找食吃。一邊聽著堂屋裏天賜和客人的說話。
天賜:二位有話不妨明言。
米十:聞聽天賜老弟與中興公司金大經理日前鬧了點別扭,已經辭去隊長一職,不知此事可真?
天賜:確有此事,辭職報告我已經托火車車長轉交過去。
那就好,那就好。崔廣樹聞聽驚醒,發現米十瞪著自己,知道說走了嘴,忙改口說,不不,我是說,老弟辭職以後有何打算?是自己單幹,還是外出應聘做事?
天賜沉吟說,這個嗎?這個---
米十:我知道張老弟不喜歡繞彎子,幹脆,徑直挑明了說,我等今日特來請老弟改換門庭,如能為我等做事,薪金和福利一定比原東家高出一番,還有身股和幹股相送,待遇優厚。
崔廣樹:怎麼樣,老弟?
天賜看著茶碗,一言不發。
大翠於門外,聽了此話,十分擔心天賜萬一口無遮攔地答應下來,那就麻煩了,故意地把簸箕重重地放在地上,拿出一個玉米棒子向雞群砸去,母雞驚嚇,尖叫著離開。
崔廣樹見天賜沉吟不語,裝作關心地進一步誘導說:老弟,我舍身處地為你著想,按照你目前的處境來看,辭職以後,你有自己的船,當然可以單槍匹馬地自由來往,要想在船隊雲集的夾縫間,尋得一隻蝦米吃,簡直比登天還難。無非靠在你老嶽這棵大樹底下好乘涼,可你永無出頭之日。
天賜臉色漸漸凝重。
米十假裝埋怨同伴道:住嘴,看你說的啥話。天賜老弟本身就是響鼓一尊,不敲都響,何須你來饒舌。
天賜:感謝二位高看我張某,近來身體不適,還需調理一段日子,這事,以後再說吧。
米十:我弟兄二人親自登門拜訪,可見一片誠意,還望老弟慎重考慮,我等回去靜候佳音。打擾了,告辭。
天賜:好,好。
米十和崔廣樹起身告辭。
天賜在後麵相送。
大翠見二人出來,也隻好站起來。
金府。
金銘提著皮包站在屋門裏,二翠跟在身後相送。
金銘從皮包裏拿出天賜的辭呈遞給二翠說:董事會發來急電,要我馬上去上海一趟,討論連雲港建造碼頭事宜。這是天賜的辭呈,你替我退回給他,就說我已經答應他的條件,船工和礦上外工待遇一樣,誰也別妒忌誰。你順便也回一趟娘家,看看家人。
二翠接過辭呈,叮囑道:出門在外,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金銘:知道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二翠:去吧,我也要收拾一下。
金銘:我這一去,十天半月不在家,照顧好老人,督促孩子好好上學。
二翠也學著金銘口氣道:知道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金銘被二翠逗笑了,伸手就要摟抱二翠:你---
二翠躲開了,推著金銘出門:走吧走吧,什麼你我的,都這歲數了,也不怕下人見了笑話。
金銘出門而去,二翠看著金銘的背影,直到金銘拐進走廊,看不見了,才回身收拾物品。
順河街天賜家裏。
小劃子船底向上趴在地上,一隻洗臉盆緊挨著水缸。
天賜和小強蹲在地上,中間圍著洗臉盆,天賜用清水衝洗豬尿泡。身邊放有一把鐮刀,幾根尺把長的蘆葦杆。
大翠坐在小劃子上,手裏拿著一團粗線:兒子,離遠點,別讓豬尿濺髒了衣服,你爹不嫌豬尿泡那股子騷臭味,就讓他去擺活。
小強低著頭,幾乎是趴在臉盆上:不嗎,我要看。
天賜已經把豬尿泡衝洗幹淨,撿了根蘆葦杆,用嘴含住一端,另一端用手掌堵住,鼓起腮幫試了試,一股涼氣衝在手心裏。然後把豬尿泡套在蘆葦杆上,又伸手扯過大翠手裏的粗線,纏了幾道,係牢靠。
天賜把蘆葦杆遞給小強:看你幾口氣能把這豬尿泡吹炸,我和你娘給你計數,來吧,開始。
小強接過蘆葦杆,站起來,一臉興奮,含住就吹。
天賜和大翠嘴裏喊著數字:一,二,三,四---
豬尿泡由幹癟漸漸膨脹起來,越來越鼓,大如西瓜,還是不破。
小強漸漸呼吸急促,臉色由紅變黑。
大翠硬是把蘆葦杆從兒子的嘴裏拔出來,看著臉色黑紅、張口氣喘地兒子,心疼說:好了,好了,慢慢來,別急慌。
二翠提著大包小包地突然闖進來。姐,天賜哥,小強,我來了。
大翠迎上前來:怎麼還提這麼多東西,累壞了吧。
天賜:二妹,屋裏坐。
二翠放下手裏的東西,直接坐在小劃子上:這裏就挺好的。你這是幹嘛呢,怎麼還玩這個?
小強:二姨,不是的,是我爹教我吹豬尿泡呐。
大翠:你來的可正是時候,你天賜哥才買了肉來,正好回來幫我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