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2 / 3)

車子經過張公館的門口,天賜用眼的餘光瞟過去,隻見一個流浪漢滿身汙垢,頭發蓬亂,鋪了張破席坐在簷下。身後的大門上一條鐵鏈墜了把鐵鎖,兩扇門板閃著縫隙,透過縫隙,院子裏寂靜無聲,看樣子,已經好久沒有聲息了。

車子離開張公館已經老遠了,車夫問道:客官,一直走下去嗎?

天賜道:繞過前麵的路口,原路返回。

車夫答應道:是,客官。

車夫拉著車子繞過路口,果然順著原路返回。

金家祀堂。

金老爺神態莊嚴地跪在香案前,直挺著上身,雙手並攏舉在胸前,對著神龕裏供奉的窯神爺,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然後,莊重地磕下頭去。

正當金老爺要磕第三個頭的時候,身後關閉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金銘一聲不吭地邁進來站在供桌邊。金銘見爹爹敬過窯神,起身就要上香,便拿起一把香,放在火焰正旺的蠟燭上引燃後,插在香爐裏,看見有幾根香歪斜在一邊,也無心去扶正它,大殿裏登時煙霧繚繞,香味撲鼻。

金銘道:爹,你叫我?

金老爺把香火整理周正,坐到上首的太師椅上,看著金銘心事重重的樣子,口氣平和地道:聽說,出了點事情?

金銘站在香案前,看著香火上飄起嫋嫋青煙,從喉嚨裏發出 :嗯。

金老爺不動聲色地問道:能比半截筒子礦透水還嚴重?

金銘低沉道:眼下還沒有。

金老爺道:隻要不是出了傷人性命的塌天大事,那就不算事!還不是那幾個外工瞎鬧騰,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幾個山杠子,又能成何氣候?

金銘一口氣訴說道:以前,工人鬧事大都是單打獨鬥,最多也就是三五個人,拜個仁兄弟,立個同鄉會什麼的。可這次不同以往,他們現在是抱成團、擰成繩 ,成立勞工會,又是集會,又是遊行,還推舉代表和我談判,一下子提出十六條來要我答應,否則,就罷工,我擔心---

金老爺打斷道:怎麼,你害怕了?

金銘道:爹,這不是怕不怕的事!大清朝的時候,德國發來外交照會,我怕了?南京政府查封煤礦,標賣存煤,我怕了嗎?可這次,表麵上看是聚眾鬧事,其實不然,是有後台的,背景深著呢。

金老爺一愣,兩眼盯住金銘,難以相信地問道:你是說背後有共產黨?

金銘沉重地點了點頭。

金老爺不甘心地道:那也不能他們說幾胡就是幾胡,生意人還講究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呐。

金銘耐心地道:爹,打個比方說吧,您說一個人是身患疥癬害怕,還是脾胃不調害怕?

金老爺道:這還用問,疥癬隻傷及皮毛,不會危及性命;脾胃不調,內裏不適,就會損害五髒,久患不治,此人休矣。

金銘笑著道:這才是我擔心的,工人鬧事對於咱們來說,就好比脾胃不調,內裏不適。藥方不對,病不能去;用藥太猛,適得其反;劑量太少,標本不治。我正在把脈定方,您就放心吧,爹。

金老爺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這樣,那你趕緊去吧,萬萬不可大意,省得後來禍起蕭牆。

金銘辭別爹爹,出門而去。

中興公司。

紀子瑞,張福林,梁棠,蔣福義四人通過樓廳,順著樓梯就要上樓,拐角處,恰好迎麵碰見王管家手提竹殼暖壺正要下樓打水。

走在前頭的紀子瑞率先詢問道:老王,總經理在樓上嗎?

王管家側著身子,停下來道:在,正等著你們呐。

王管家說完,抬腳就要下樓。

紀子瑞一把抓住王管家的手臂,急切地打聽道:總經理是怎麼說的?

王管家微笑著道:總經理剛才還念叨你們,說你們時間觀念不強,都嘛時辰了,也不見你們的身影。

紀子瑞道:我打聽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半個月前,我們提出的那十六條,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王管家兩手一攤道:我不知道,也沒聽他提起過,你們上去見了他,不就知道了嗎?

張福林接過話頭,譏諷道:你就是知道,也不敢說,也不給說。

王管家一臉無辜地道:我真的不知道。咱們不都是雇工嗎?爭來好處我也沾光。

心性耿直的梁棠本來就看不慣王管家的油滑,不耐煩地向紀子瑞等同伴嚷道:別廢話了,和他囉嗦個嘛,見了總經理不就知道了?

紀子瑞鬆開手,王管家下樓而去,紀子瑞四人順著樓梯魚貫上樓。

金銘站在辦公桌前,紀子瑞,張福林,梁棠,蔣福義分坐在兩邊的長椅上。

紀子瑞首先發問道:金總經理---

金銘更正道:對不起,我是副職。

紀子瑞道:我們不管你是正職還是副職,全礦的人都這麼稱呼。

金銘謙遜道:謝謝抬愛。

紀子瑞接著道:對於我們提出的十六條,想必金總經理和董事會都仔細看過了吧?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張福林,梁棠,蔣福義三人跟著先後嚷道:對,答應還是不答應?是死是活,給個準信!到底答不答應?

金銘不急不躁,娓娓道來:對於你們反映的問題,經過公司管理層認真調查核實,個別把頭和包工頭克扣工錢,欺壓外工等,確實存在,公司將嚴加管理,對於那些礦工反映較大的,影響惡劣的,絕不姑息遷就,如二礦區3號井的那個杜包工頭連同他小舅子,已經開除出礦;情節輕微的,或記過降職,或罰金降薪,都會給礦工們一個交代。

張福林看看金銘,又看看同伴,疑惑地道:就這些?

梁棠激動地站起來道:別給俺東拉葫蘆西拉瓢---淨扯這些沒用的,給俺個痛快話,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蔣福義應和道:就是啊,給個痛快話!

紀子瑞和梁棠同坐在一張長椅上,扯了梁棠的衣角讓他坐下,然後道:金總經理,你說的這些隻是具體的一個方麵,還沒有全麵解決我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