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碼頭的水域裏,十幾艘貨船都裝好了煤炭,鐵錨張牙舞爪地臥在船頭上。眾船工根據分工不同,各自守在自己的職位上,順子等十來個船工精神抖擻地站在各自船頭的踏板邊,就等著一聲號令,抽去踏板,撐船啟航。
碼頭上,張連芬,萬鎮長,金銘,大翠,二翠等眾親朋好友來給天賜一行人送行,
天賜站在第一艘船上,向張連芬拱手請示道:船已備好,可以啟航了。
張連芬揮揮手道:好,啟航!
天賜向眾船工大聲地道:抽---踏板,開---船!
順子等眾船工一齊抽去踏板,撐起船篙,扯起嶄新煞白的船帆,眾人的送別聲中,十來艘煤船排成一行,離開碼頭,浩浩蕩蕩,開始南下。
大翠對天賜揮著手,大聲叮囑道:一定要小心!
天賜答道:知道了,放心吧,回去吧!
送行的人漸漸離去,大翠還站在碼頭上不肯回去,二翠安慰姐姐道:姐,根本不用擔心,天賜哥又不是第一次走運河,不必牽腸掛肚的,把心放回肚子裏吧。
大翠聽了,有些戀戀不舍地盯著河麵船上的張天賜。
此時,但見二翠紅著臉,湊在姐姐耳邊低聲問了句:“姐,問你個事。”大翠轉過臉說:“妹妹,啥事?”
二翠:“我有好多天沒來月信了。”大翠問道:“多久了。”二翠說:“本該上個月二十該來的,如今都過一個月了,還沒來,是不是病了。”大翠問道:“你和金銘那個了。”二翠說:“也就是上個月初八,鐵路建成通車那天,金銘在外喝完酒,回到家裏,還要喝,結果就---”。大翠驚喜道:“恭喜妹妹,賀喜妹妹。那是懷上了。”二翠不相信道:“不會吧,金銘和我三年後才同房,不會就---”我的傻妹妹,月信不來,期間又發生那事,準是懷上了。”二翠叮囑道:“先別聲張,萬一不是,那又惹別人笑話。”大翠:“放心吧 妹妹。我會替你保守秘密。”
二翠不再言語,便伸手不自覺地扯起衣襟遮蓋住自己的小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金銘,金銘也正關心地看著自己。
但見大翠高興道:“太好了,走,回家給你弄點好吃的,犒勞犒勞你,以後好好在家保胎,不準隨便出門。慢著走,可別閃了腰。”
二翠害羞地道:哪有這麼嬌氣,沒事。
二翠嘴裏說著沒事,腳下卻慢慢地走著,來到金銘跟前。
見了金銘,大翠總感覺不好意思,抵著頭,扶著二翠,不去看金銘。
金銘也臉色微紅,對二翠道:眼下公司還有事情,我就不陪你了,先回娘家歇著,回來我派車接你,一定當心。
二翠道:好,我在家等你,少喝酒。
金銘答應道:知道,我去了。
二翠點點頭道:去吧。
金銘轉身離去。
姐妹倆看著金銘離去的背影,慢慢向家裏走去。姐妹倆邊走邊談。
大翠恢複常態,佩服二翠道:妹妹,你厲害,把他調理的服服貼貼。
二翠知道姐姐是開玩笑,回道:你也不弱,也不是把天賜哥馴服地俯首貼耳。
大翠不滿道:兩口子居家過日子,不能叫馴服,應該舉案齊眉,你敬我愛,互相牽掛,不是說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嗎。誰和誰成為夫妻,是前世定好的。
二翠笑著道:算了吧,姐,我就不相信命中注定這種說法,例如咱姊妹倆,前世定的是你,成的卻是我,關鍵看兩人之間的愛,要慢慢培養,才能夫妻和睦。
大翠內心有愧,不好再說下去,真誠地道:好了,我的好妹妹,多虧你成全了我,以後啊,我給你設個牌位,天天給你念經禱告。
二翠捧著肚子,笑道:好,天天要給我念經千遍,我也不煩,就怕你沒有那個耐心。
大翠道:你也太不客氣了,張口就要我念一千遍啊。
二翠喜道:一百遍也行。
大翠認真地道:好,一百遍就一百遍,就這麼說定了。
紅燈籠書寓。
對於碼頭那裏,天賜辭別眾人,帶領船隊開始遠航時的情景,身在妓院的紅燈籠當然不能前去送行,隻好痛苦地站在樓上,忍不住憑窗遠眺,癡癡呆想。
紅燈籠身著寬鬆肥大的一襲白袍,手拿梳子,站在窗前,愁眉不展,情緒低落,無心梳理起床後蓬亂的頭發,兩眼隻盯住河麵上天賜的船。
紅燈籠終於等到天賜帶領的船隊開過來,看見不遠處天賜站在第一艘船頭,如同鐵塔一般,春風不時吹起天賜身上的衣角,烏黑的短發,矯健的身姿,更顯得英俊瀟灑,神采奕奕……。紅燈籠頓時眼放亮光,激動不已,胡亂梳理了幾下頭發,紮好辮子,帶上花朵,眼看著天賜就要來到近前,估摸著天賜也能看見自己,忘乎所以地雙手扶住窗台,探出上半截身子,激動地幾乎要大喊出來,又擔心驚動老鴇,隻好興奮地向天賜頻頻搖手,以示招呼。
站在船頭的天賜也看見紅燈籠向自己招手,礙於船上船夫眾多,不好明顯地有所表示,隻是微微點頭示意,以謝紅燈籠的厚愛。
船隊扯帆疾行,很快就過去了。紅燈籠一直揮手不停,直到天賜的船隊下帆過閘,實在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
萬家大院。
上房,夫人,大翠,二翠正站在一起說話。
夫人知道二翠懷有身孕,驚喜道:謝天謝地,這下好了,自從你嫁進金家,我和你爹就像做夢似的,心一直懸在半空,這下好了,總算放下了。
二翠輕鬆道:“娘,看你說的,哪有那麼玄乎,我倒沒怎麼感覺出來,嘻嘻。”
夫人語重心長地道:你不懂,作為女的,從一個黃毛丫頭變為十八歲的大姑娘,定親,出嫁,做人妻,為人母,要一步一步經曆過,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夫唱婦隨,母以子貴,就像樹木花草一樣,為了傳宗接代,該開花結果就得開花結果,不論男花女花,隻要懷上,那就開始了,直到人老珠黃,變成醜老太婆為止。
大翠在一邊伸伸舌頭,埋怨道:娘,隻顧說話了,也不讓妹妹坐下,二翠現在可是有大功之人。
夫人忙道:看我喜得都糊塗了,快坐下歇歇,以後也要時時注意,別累著。
大翠扶著二翠坐到椅子上,又忙著削水果,倒糖茶。
孫寡婦也忙著端來四個果碟,擺滿了桌子。孫寡婦笑咪咪地道:這都是二小姐喜歡吃的。
二翠見了,開玩笑道:擺了這麼多,想撐死我。
夫人道:也不能隻揀你喜歡的吃,不愛吃的,也得吃。
二翠抱怨道:他也是這麼說的,煩死個人。
夫人道:這事你爹知道嗎。
二翠道:不知道。
夫人道:要是你爹知道了,更喜。
河道。
天賜帶領十數艘煤船過了閘口,扯帆正行。天賜和順子並肩站在頭船船首,兩人看著眼前的景物,正是春風送爽的季節,兩岸楊柳吐綠,水草返青,淺灘處蘆葦和香蒲長出新芽,幼芽緊抱著嫩莖還沒有舒展開來,一株株,一簇簇,整齊、茂盛、碧綠。要不了多久,又是一片蘆葦灘。幾隻小漁船在附近水域裏遊曳,幾個漁夫模樣的漢子在樹下閑談。天賜回想起從第一次做船主每次經過這裏,屢屢被河霸勒索,心有不甘。天賜不由得警覺起來。
天賜對順子道:悄悄傳話下去,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