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耐心陪著喝茶,別急慌,去吧。”萬鎮長有氣無力。
周管家微笑地答應著下去了。
女兒二翠心疼娘,站在夫人的身後,擔心地看著娘,又不時地看看爹,默無聲息。
......
萬家大院 客廳。
周管家斟上一杯茶:“姑爺,喝茶。”
金銘接過杯子:“好,好。”
萬家大院 上房。
周管家又是小跑著進來:“老爺,茶都換三遍了,您看-----”
萬鎮長及不耐煩地站起來:“急什麼!再換---再等!”
周管家疑惑不解地看看萬鎮長,又瞥了一眼萬夫人,慢慢地退出去,幾乎和疾步趕來的孫寡婦撞上。
夫人看見孫寡婦進屋,迫切地:“沒有?”
孫寡婦搖搖頭,不敢看主人。
夫人擦眼淚,急地哭出聲來:“妮子,你在哪啊?你可害苦了咱家,這事,今天可怎麼個了(liao) 啊?”
萬鎮長擂著桌子:“今日要是真出了差錯,無女可嫁,我何顏見人,又何以向金家交代!”
夫人:“這---這---這可怎麼好啊?”
萬鎮長看著後牆上懸掛的八義字幅,著急地直跺腳:“去---去---再找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丫頭們跟著孫寡婦急慌慌地小跑出去。
二翠給夫人擦去淚水:“娘,娘----”
門外傳來的嗩呐聲更加喜慶歡快,萬鎮長一家人聽起來,卻似催命般急切哀怨。
萬家大院 大門外。
迎親隊伍和看熱鬧的人群兩邊排開,大紅嗩呐匠張班主鼓起腮幫拚著老命地吹著,嗩呐聲依然喜慶歡快。
周管家端著蓋碗茶,站在眾人後似乎在聽喜慶的曲子。
王管家從人群中一路找來,終於在人群後找到了周管家。
王管家:“哎吆喂----我的老哥,這都嘛時辰了,離縣城還有40裏,怎麼還不發嫁啊?”
“老哥,大小姐正在梳妝,你著什麼急。”周管家低頭喝了一口茶,目光又盯著嗩呐匠,好像在欣賞嗩呐曲,“聽聽,多好聽,你家請的是哪家嗩呐,吹起曲來,不惜力。”
“泥溝張家班。”王管家忽然醒悟過來,“哦--,女方遲遲不發嫁,不會是還有什麼要求沒滿足吧?咱哥倆的交往也不是一半天的,有嘛要求,盡管直說!”
周管家吐出嘴裏的茶葉:“噗---,不會,一家有錢,一家有勢,正是珠聯璧合,門當戶對。”
“那就怪了---麻煩老哥,再去催催?”王管家滿腹疑惑。
周管家難以推脫:“好好,稍安勿躁,喝茶稍候。”
王、周二管家進了大門,各自忙去。
萬家大院 上房。
周管家悄悄地進屋,見老爺臉色鐵青,十分難看,便不敢回話,呆站在一邊。
此時,孫寡婦和幾個使喚丫頭一起進來,各個垂頭喪氣,悄無聲息。
夫人急切地站起來:“找到沒有?”
孫寡婦膽怯地看著夫人,搖搖頭。身後的丫頭嚇得不敢出聲。
“我的天老爺!”夫人一聲哀哭,向後倒去。
二翠抱住夫人,驚慌失措:“娘!娘---你醒醒啊。
孫寡婦急忙奔去,疾呼:“夫人!夫人!---老爺,夫人暈過去了!”
萬鎮長心煩意亂,腳下踩扁了水煙袋:“掐人中---快掐人中!”
周管家呆站一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覺慧法師六十多歲,一身皂衣,尼姑打扮,手持拐棍,恰好此時進來,見狀,大吃一驚:“大喜的日子,這---這是為何?”
一陣手忙腳亂,夫人慢慢醒轉過來。
萬鎮長稍微放下心來,長歎一聲:“唉---,家裏出了大亂子了!”
二翠趕忙端過一個方凳,扶住覺慧法師坐下。
覺慧法師坐穩:“亂子?嘛亂子?”
夫人醒過來,淚流滿麵:“天呐---!”
二翠忙著給娘和覺慧法師倒茶。
萬鎮長:“老周,孫嫂,你們都下去吧。”
“是,東家。”
“是,老爺。”
二翠端著蓋碗茶遞給覺慧法師:“二姑奶奶,請用茶。”
覺慧法師:“乖孫女。”
萬鎮長訴苦似的:“我萬常友從來以這‘孝、悌、忠、信、禮、義、謙、恥’八字為人處世,沒想到竟然養育出這麼個孽障出來,大翠竟然臨嫁出逃,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臨嫁出逃?---阿彌陀佛!”手中的茶碗蓋抖動了幾下。
萬家大院 客廳。
新郎金銘端坐在上首,品茗等候。周管家下首陪坐。時間久了,便無話可聊,客廳裏靜悄悄的,誰也不說話。
王管家急急忙忙地闖進來:“東家,嗩呐匠張班主吹得咽喉都流血了,血絲順著喇叭口向下滴。”
金銘看看茶杯裏碧綠的茶水中懸浮的茶尖,沒有接話。
周管家順手拿出一瓶酒來遞過去:“歇會吧,不礙的,讓張班主喝口酒,潤潤喉嚨,喘口氣。”
王管家接過酒瓶:“謝謝主家體恤下人!”
“姑爺,請稍後,我再去看看!”周管家自己感覺都不好意思,紅著臉主動請纓。
金銘放下茶杯:“好,好!不著急。”
周管家慢騰騰出門而去。
萬家大院 走廊。
周管家出了客廳,慢悠悠地走過中門向後院而去,邊走邊低頭沉思。
孫寡婦正從上房急匆匆迎麵而來。二人幾乎撞個滿懷。
孫寡婦麵帶喜色:“大管家,老爺吩咐我正要傳話給你,你卻來啦,嘻!”
周管家心情沉重:“老爺怎麼說的?”
孫寡婦:“讓你吩咐下去,小姐正在梳妝,馬上發轎!”
“你可聽準嘍,這可開不得玩笑,老爺果真這麼說的?”周管家似信非信。
孫寡婦湊在管家耳邊悄悄嘀咕了幾句,才發出聲來:“這能有假,我又耳不聾、眼不花,千真萬確!”
“臨時抱佛腳---也隻有這樣嘍!”周管家心裏一塊石頭落地。
孫寡婦喜形於色,嗔怪地:“快傳下去,快去!”
周管家如釋重負:“好好,我馬上去傳!”
萬家大院 閨房。
挽起的頭發,烏黑的睫毛,旋轉的淚珠,鮮豔嫁衣,---鏡麵裏映出鮮花般的新娘,身邊的眾人一陣忙碌。
梳頭嬸娘手拿兩根細線在給新娘絞麵。本家“全福嫂子”(即兒女雙全)開臉---用兩個紅雞蛋在臉上滾動,邊滾邊唱:
“紅雞蛋,滿臉串,今年喝喜酒,明年吃喜麵。”
“妮兒,你可要想清楚?這可非同兒戲!”夫人擦著淚水,心疼、無奈的語氣透著不安。
“知道!”二翠口氣冷硬堅決。
杏兒:“二小姐,這可委屈你啦!”
鏡麵裏,二翠眼眶裏早就蓄滿的淚水噴湧而出,嬌嫩潔白的粉麵上瞬間形成兩條小溪。
夫人:“杏兒,你作為陪嫁丫頭到了金家,用心伺候,更不能胡言亂語!”
杏兒:“是,夫人!”拿過鮮紅繡鞋幫助二小姐換上。
一直沉默不語的覺慧法師似乎自言自語:“冥冥之中,皆有天定---阿彌陀佛!”
萬家大院 客廳。
“好來---!‘備好發嫁炮, 吹響上轎曲,喜慶著’,我馬上就吩咐下去,老哥,你就情好吧!”王管家喜笑顏開,端著手裏的蓋碗茶就向外跑,跑到門口,又急忙折回來,放下茶碗,才和周管家一快沉穩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