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周刊(2 / 2)

石評梅不僅在外積極向文藝界人士組稿約稿,她自己也盡量從冗繁的事務中抽出空閑來撰稿寫文,為《薔薇周刊》貢獻出了多篇佳作。

從1926年《薔薇周刊》創刊以來,石評梅在上麵發表了多篇散文、詩歌和,其中,她的代表作《紅鬃馬》和《匹馬嘶風錄》便是在此期間創作的。

這些作品中,有她個人的經曆和心緒的敘說,更有她對社會和未來的展望。

其中,還有一些篇幅是她專門寫給高君宇的,字字深情,句句含淚,令人為之動容,為之感傷。

1926年11月18日,在高君宇吐血發病兩周年之際,石評梅再次想起了他重病住院期間的曆曆往事,心裏哀傷不已。就在前幾天,她恰好收到了高君宇弟弟的信。

在信裏,他告訴她因為封建家庭的原因,他已經失學一年多了,但是他終將以哥哥為榜樣,不放棄一切向前的希望,也勸慰她能早日放開心懷。

靜弟的來信讓她的思緒沉浸在高君宇離世的悲痛中難以自拔,由此,她想起了許多她和他之間的那些傷心過往,一幕一幕,如在昨日。

那天夜裏,她躺在床上一直不能入睡,遂起身給高君宇寫信,後整理成散文《緘情寄向黃泉》發表在《薔薇周刊》上。

在文中,她提到了靜弟的近況,也將別後朋友們和她的情況向他一一敘說,言辭淒切,滿心哀痛:

辛!是殘月深更,在一個冷漠枯寂的初冬之夜,我接讀靜弟這封信依稀是你字跡,依稀是你語句的信。久不流的酸淚又到了框邊,我深深地向你遺像歎息!記得靜弟未離京時,他曾告過賢以他將來前途的黯淡,他那時便決心要和家庭破裂。是我和賢婉勸他,能用善良的態度去感化而有效時,千萬不要和家庭破裂。因為思想的衝突,是環境時代不同的差別之爭。應該原諒老年人們的陳腐思想,是一時代中的產物;並不是他對於子女有意對壘似的向你宣戰。因之,能輾轉委婉去和家庭解釋。令他能覺悟到什麼是現代青年人應做的工作,自我的警策。令他知道我們青年人,絕對再不能為古舊的家庭或社會做塗飾油彩的機械傀儡。父母年老,假如一旦你的消息泄露,靜弟再遠走憤去。那你們家庭的慘淡,黑暗,悲痛,定連目下都不如,這也不是你的意願和靜弟的希望吧!所以我一直都係念著靜弟,那最後的決裂的敬禮。

認識我們,和我們要好的朋友,現在大半都雲散四方,去創造追求各個的生命希望去了。隻有你的賢哥,和我的晶妹,還在這塊你埋骨的地方,伴著你。朋友都離京後,時局也日在幻變,陷入死境,要找尋前二年的那種環境和興趣已不可得。所以連你墳頭都那樣淒寂。去年那些小弟弟們,知道你未曾見過你的朋友們,他們都是常常在你的墓畔喝酒野餐,痛哭高歌的。幫助我建碑種樹修墓都是他們。如今,連這個夢也閉幕了。你墓頭不再有那樣歡欣,那樣熱鬧的聚會了。

他們都走向遠方去了。

自從那塊地方駐兵後,連我都不敢常去。任你墓頭變成了牧場,牛馬踐踏蹂躪了你的墓磚,吃光了環繞你墓的鬆林,那塊白石的墓碑上有了剝蝕的汙穢的傷痕。我們不幸在現代做人受欺淩不能安靜,連你做鬼的墳塋都要受意外的災劫;說起來真令人憤激萬分。辛!這世界,這世界,四處都是荊棘,四處都是刀兵,四處都是喘息著生和死的呻吟,四處都灑滴著血和淚的遺痕。我是撐著這弱小的身軀,投入在這腥風血雨中搏戰著走向前去的戰士,直到我倒斃在旅途上為止。

我並不感傷一切既往,我是深謝著你是我生命的盾牌;你是我靈魂的主宰。從此就是自在的流,平靜的流,流到大海的一道清泉。辛!一年之後,我在輾轉哀吟,流連痛苦之中,我能告訴你的,大概隻有這些話。你永久的沉默死寂的靈魂嗬!我致獻這一篇哀詞於你吐血的周年這天。

無論是忙於教育事業,還是為了《薔薇周刊》各處奔走時,石評梅都沒有忘記過高君宇,在她的心中始終有一處空間是留給他的。

她沿著他曾經的方向和道路一路前行,不管前途如何艱難,如何凶險,她都無所畏懼。

因為她知道,無論是活著還是死去,他都會一直陪著她,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