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年,封建統治勢力已經日漸式微,帝國主義乘虛而入,大肆侵略中國,並加緊在中國的掠奪,恣意橫行。在這麵臨國破家亡的危急時刻,打倒帝國主義,推翻封建統治,成了新的時代潮流。在鐵路國有化和保路運動的刺激下,全國範圍內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反帝反封建鬥爭。
1911年,孫中山“順乎天理,應乎人情”,領導了辛亥革命,建立了中華民國政府。
1911年10月29日淩晨兩點,山西太原起義軍直抵府東街巡撫衙門,防守巡撫衙門的親軍衛隊,在睡夢中被驚醒,一片潰亂,於驚惶中四散逃逸。
在衙門後院裏,起義軍找到山西巡撫陸鍾琦,並將其亂槍斃命。
隨後,起義軍推舉閻錫山為山西都督,不久,辛亥革命在全國取得勝利,兩千多年的封建君主專製統治得以被最終推翻。
這一年,石評梅已經快十歲了。
在似懂非懂的年紀經曆這曆史性的巨變,是幸運,還是不幸,都沒有誰能替她明確斷言,她自己也不能。小孩子不懂政治的世界,也不懂政權更迭的實際意義,但是,這樣的改變她還是有所察覺。當在外玩耍的石評梅看見韓侯廟的塔尖上忽然插上一根雪白的旗幟,“在日光中閃耀著,在雲霄中飄搖著”的那個時刻,她小小的心間還是敏感地生起了莫名的緊張。
在石評梅記事以來可以搜尋的印象中,她的家鄉都是平靜安穩的,因而隻要有不同往日的稍稍一點變化,她都能敏感地覺察到。
山西太原革命軍起義掀起的烈火,漸漸也蔓延到石評梅的家鄉,在一片隱約的槍聲中,不明就裏的鄉親們不知所措,也紛紛開始逃難。
石評梅一家不清楚局勢,為了安全起見,也跟隨眾多鄉親逃了出來,隻有石評梅的父親為了看守祖業而選擇獨自留下來。
那時,石評梅的心裏是分外複雜的,生活從來優渥安定的她,哪裏經曆過這樣的場麵,更何況自己敬愛的父親還留守在家,生死難料。
在她的自傳體《紅鬃馬》中,她曾這樣描述當時的場景和心情:
槍林彈雨中,我們和一群難民跑到城外,那時天已黃昏,晚霞正照著一片柳林,萬條金線慵懶地垂到地上。樹蔭下縱橫倒臥著的都是兵士,我們經過他們的麵前連看都不敢看,隻禱告不要因為這雜亂的足聲驚醒他們的歸夢。離城有五裏地了,趙忠從關東雇來一輛驢車,母親告訴車夫去南王村,拿著父親的一封信去投奔一個朋友。我那時才十歲,雖然不知為什麼忽然這樣紛擾,不過和父親分離時,看見父親那驚嚇焦憂的麵貌,和母親臨行前收拾東西的匆促慌急,已知道這不幸的來臨,是值得我們恐怖的!
逃難時我不害怕也不啼哭,隻默默地看著麵前一切的驚惶和擾亂,直到坐在車上,才想起父親還陷在恐怖危險中,為什麼他不和我們一塊兒出來呢!問芬嫂,她掩麵無語;問母親時,她把我攬在懷中低低地哭了!夜幕漸漸低垂,樹林模糊成一片漆黑。驢車上隻認出互相依靠蜷伏的三個人影。趙忠和車夫隨著車走。除了車輪的轉動,和黑驢努力前進的呼吸外,莫有一點聲響。廣漠的黑暗包圍著。有時一兩聲的犬吠,和樹葉的飄落,都令人心膽俱碎!……
在這樣的恐懼中,石評梅跟著母親投奔到父親的一位朋友家,在惶惑不安中度過了難眠的一夜。那天晚上,石評梅的母親一夜都沒有合眼,期間有很多次她都能聽見母親在黑暗裏低低的歎息聲,她知道母親在擔心父親,她又何嚐不是呢!
慶幸的是,第二天,石評梅的父親就派人送信來了,表示家裏一切安全,隨後她便跟隨母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這一次逃難雖然有驚無險,但是於石評梅而言,卻算是無意間體會了一次生離死別的驚險和哀痛。
石評梅的父親石銘是一個頗有遠見的讀書人,富有革新思想的他在辛亥革命後積極響應新政府的各項改革措施,帶頭剪去了自己從小蓄起的辮子。
那時候,新政府推行了許多有力的改革措施:剪發辮,易服飾;改稱謂,廢跪拜;禁纏足,倡女權。改革者通過這些變革舉措,想要移風易俗,改變腐朽落後的社會習俗和封建禮儀,廢除根深蒂固的封建惡習,使人民的生活方式走向近代化。
在改革進程中,有很多人處於觀望的姿態,或者幹脆用一根筷子將頭上的辮子盤起來做做樣子,但石銘不願敷衍,毅然決然地剪掉了自己的辮子,以示自己的決心。
石評梅是敬佩自己的父親的,雖然彼時她還不知道父親這樣做的意義何在,但是她深知,父親做事一定有他的準則和道理。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石銘這樣識大體有膽略,進步的石銘在鄉下的小城還是不能為人所接受。
“身體發膚受之於父母”,豈能說剪掉就剪掉的?
閉塞的鄉人覺得石銘太過激進,也太過不念父母之恩,因而都不能接受他的所作所為。
為此,石銘很是苦悶,也常常為自己在嶄新的革命事業前不能有所作為而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