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妃踏入殿中,卻聽得裏麵一陣歡聲笑語,那清脆嬌媚的聲音,正說著時下流行的笑話巷語,逗得太後輕笑不止。她心中詫異,娉婷入內,卻見是莫欣欣正坐在小杌子上,口齒伶俐的說著。敬妃見太後正聽得歡暢,也不打擾,坐在一旁,靜靜聽著。
她靜靜聽著莫欣欣連說笑帶不露痕跡的奉承,眼角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不悅——獻殷勤獻到這裏來了!她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處境,居然以為太後是她可以巴結的?
太後看見她來,笑著調侃道:“今日終於想起我這老太婆了!”
陽光照在她的麵容上,雖然仍是雍容華貴,卻隱隱透出幾分青白。
你也沒幾年可活了……
敬妃心下冷笑,麵上卻極是委屈地嗔道:“母後真是冤死我了,隻是這些天,皇後身子不好,皇上把六宮的碎事都交給臣妾打理,臣妾又愚笨,不如皇後聰明慧質,這一日裏自是消磨的有些發蒙,這才缺了禮數。”說著,眼圈就紅了,再也說不下去。
太後一見,知道事有蹊蹺,見敬妃目視莫欣欣,於是笑道:“你這孩子有孝心,這幾日都來陪我解悶,也生受你了,想來也是累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莫欣欣聽到這樣的話,還能說什麼,立即起身告辭。
太後讓貼身女官包裹了幾件首飾,笑著賜給莫欣欣,道:“幾件小玩意,我這個老太婆也用不上了,你不嫌棄就好!”
莫欣欣素來貪財,自是很是驚喜,拜謝後,起身離去。
“又出了什麼事?!”太後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敬妃心裏冷笑了一聲,卻還是做小服低的拿起錦帕,先擦了擦淚,這才哽咽著,“有件事情,母後你千萬別惱……”
太後那臉色更是難看,然後說道:“怎麼了?”
“柳嬪,她有了!”敬妃聲色俱佳的說道。
滿是龍涎香氤氫的殿中,太後正在把玩七層百寶盒,剛剛賜給莫欣欣的不過是最上一層的凡俗飾物,看來是金玉璀璨,不過也是凡品而已。她正在端詳第七層中的百鳥朝鳳額珠,聞聽此言,不禁手下一凝,唉,為了維護這樣的鳳冠尊嚴,她失去了多少,多少.....太後想到這些,不由覺得有些棘手,青黛柳眉微微皺起,眼角幾道細微的紋路,顯得異常清晰。畢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敬妃心中不無惡意的想著,麵上卻仍是哽咽著,正襟危坐,以期盼的目光看著太後,其實也是自己的姨母,隻因為自己有了這樣一份血脈關係,她便必須要進宮,必須要嫁給皇上,為了什麼?隻不過是幫襯那個不成器的皇後,本來,她曾以為自己可以嫁給自己的心上人,隻因為這個女人的一句話,她便要嫁到這血漫漫的宮裏,可是明明心裏那麼的恨,可是卻還是要帶著笑的看著這個女人,因為在宮裏隻有依靠著她,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太後略一思索,麵上便冷笑不止,她掃視著敬妃泛紅發腫的眼睛,從唇中迸出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敬妃聽了這話,心中一片淡漠,俯身稱是,半點也不反駁。
“皇帝的反應如何,定是欣喜若狂了吧!”太後的聲音平靜卻透出淡淡森然詭譎。
敬妃垂下頭,不去看她眼中的驚濤駭浪,隻是淡淡的說道“皇上暫不知道……”言罷,敬妃咬了咬唇,拚盡全身氣力,抬起頭來,正視著自己的姨母,這輝煌天朝,執政多年的太後,說完第一句,立時像平空生出一種勇氣,語句也流暢了好些,慢慢說道:“臣妾反複想來,倒是有一個絕境逢生的辦法,母後若是不嫌臣妾愚昧,能否聽我一言?”
太後微微“嗯”了一聲,示意她繼續說,神色之間卻明顯不把這當一回事。
敬妃見到這番樣子,口中卻越發輕快:“臣妾思量著,皇上到如今也沒有任何子嗣,若是……”說到這裏,敬妃不由偷看了一眼太後的臉色,繼續道:“若是,聖駕有個萬一,卻是致天朝億兆子民於何地?”
太後聽得這關鍵一句,猛的抬起頭來,用犀利瑩燦的目光,全新打量了皇後直到她冒出冷汗,渾身酸軟,才淡淡讚許道:“多日不見,你思慮周全了許多……”
敬妃聽著這句,也不知她是真心還是反語,挺了挺背脊,又道:“若是柳嬪生出皇子,則天下人心大定,即使皇上有個萬一,母後也能以太上之尊,繼續教育這孩子,再造一任聖君——這是天下之福,也是我天朝之福,所以臣妾鬥膽,請問母後,是否要對柳嬪多加照撫,以待孩子出世?”
太後靜靜聽著,聽出了皇後的言下之意,深深震撼於她言語中的隱晦暗示,她沉思著,也在考慮這可行性。敬妃斂眉,恭敬的等待她的決定,卻已經緊張得手心微濕。
太後打量著,敬妃,犀利的目光,讓人無所遁形,這樣的孩子,居然也百煉成鋼了。
太後深深歎息著,也不回答她的請求,隻是躊躇道:“你讓我想想……”
敬妃試探道:“那這胎兒?”
太後無力的揮揮手:“先留著,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