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落荒而逃(2 / 3)

“還有多久才到?”眼看夕陽即將沉沒,吳曉曉忍不住問道。

“快了。”韓瑾壓低雙眉,狠狠地夾了一下馬腹。

“韓瑾,我……我……”臉色蒼白的吳曉曉低頭捂住口鼻,胃中傳來一股翻騰,“我聞到一股很濃的氣味。”

是血腥味。但是吳曉曉沒有說出來。

韓瑾沉默地望著前方,沒有答話。過了好久才喊了一聲“駕”,不斷催促坐騎加速。

吳曉曉聞到的濃鬱血腥味,韓瑾早在一刻鍾前就聞到了。這裏離軍營大概還有四十裏,沒想到腥味居然會有如此濃重。

這血腥便是鐵證,證明兩軍已經交戰。但是究竟誰勝誰負,目前還無法判斷。所以韓瑾才顯得非常焦急,不斷加快速度,就是為了盡早抵達可以俯瞰戰場的地方。

一路上,吳曉曉和韓瑾都已做好最壞的打算。但是臨近揭曉真相的時候,他倆心底都懷著一絲僥幸,希望戰敗的是北夷而不是鳳凰王朝。

當夕陽最後最後一抹餘暉消失的時候,吳曉曉和韓瑾終於登上一處可以眺望到連雲城外平原的山崖。

幹燥的狂風夾雜著遠處的刺鼻血腥迎麵刮來,吳曉曉幾乎睜不開眼睛。

當她終於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寧願自己是個瞎子,這樣就不用眼前眼前這片地獄般的景象。

山崖下方的平原上,無數屍體堆疊如山,綿綿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昏暗的光線下,一切都是黑白的,失去了原有的顏色。隻有血淋淋的鮮紅色,在這片慘不忍睹的黑色中清晰無比地顯露出來,刺得吳曉曉的眼睛陣陣發痛。

大戰早就結束了,無數啃噬屍體的大鳥張開黑色的翅膀,在屍體上方盤旋不去。有的已經歇在屍體上,正在低頭啄食屍體的內髒。空氣中的惡臭便是血液和內髒的氣味混合而成的。

吳曉曉忍不住捂住嘴巴,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幹嘔。眼淚止不住地滾落,渾身不停顫抖,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韓瑾騎馬立於吳曉曉的斜前方。吳曉曉隻能看見他巍然不動的背影。

狂風卷來,將他的衣衫和頭發都刮到半空,但是他的身體卻仿佛千斤巨石一般,沉沉地壓在馬背上,紋絲不動。

“韓瑾……”吳曉曉忍住胃中的極度不適,輕輕叫了一聲。她最怕看到韓瑾這樣一動不動發呆的樣子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會做什麼。一切都無法預料,所以無比擔心。

“韓瑾……”見韓瑾不回答,吳曉曉便輕輕趕著王子向他靠近。

韓瑾的側臉映著遠方蒼茫的大地和滿地屍山,顯得無比淒涼悲壯。

“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哽咽的喉嚨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終於吐出這句短短的話語。

隨後又是一片死亡般的沉寂。

吳曉曉輕輕抓住他的衣服,帶著七八分哭腔說:“韓瑾,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責怪自己。”

這場敗仗已成定局,死去的戰士無法複生。但是活著的人,如何能把這數萬條生命的罪孽都背負在自己的肩上?

吳曉曉最怕韓瑾會想不開,硬要去當罪人,痛苦地勸道:“韓瑾,錯不在你,錯在用迷藥迷昏你和光耀,在盔甲中藏蟲卵的人。你不過隻是沒有及時發現而已……所以不是你的錯,你千萬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承擔在自己身上……”

無論吳曉曉說什麼,韓瑾始終一點反應都沒有,隻是默默地注視著遠方。但是他的眼神並不空洞,仿佛正在尋找什麼。屍體成千上萬,站在山崖之上,每具屍體都小得仿佛小拇指一樣,根本看不清五官容貌。

“他們死前都沒有反抗,趴在地上就被敵軍斬殺了。”韓瑾忽然開口,輕悠悠的聲音在狂風之中顯得無比微弱。

吳曉曉想起來韓瑾曾經說過,食人蟲有劇毒,可以讓人的身體迅速麻痹。士兵們之所以沒有反抗就被殺害,肯定是因為被食人蟲咬傷、全身麻痹所致。

“北夷早就知道那些蟲卵什麼時候孵化,掐準時間殺過來,所以我軍才會大敗至此。”韓瑾僵硬的臉龐上,陰影越來越深。

吳曉曉幾乎快要看不見他的表情,擔心得快要落淚。

“這裏既是戰場,也是營地。戰士們還沒從睡夢中醒來,就被食人蟲攻擊。接著北夷軍便趁虛而入,一鼓作氣地殺了過來。這真是一場淒慘的戰爭,因為根本還沒有開戰,全軍就已死在戰場上。”

說到這裏,韓瑾忍不住發出一聲淒涼的冷笑。

死屍中很多人都沒有穿上盔甲,儼然還在睡夢中。折斷的旗幟、倒塌的軍帳,都證明這裏是鳳凰軍紮營休息的地方。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危機竟然來自盔甲,突然孵化的毒蟲頃刻之間,便奪走了如此龐大一支軍隊所有的戰鬥力。

何等殘酷,何等可怕……這就是北夷的戰鬥方式麼?

吳曉曉的眼前突然黑了一下。連夜趕路,缺乏休息,一路上幾乎沒有進食,來到這裏卻看到這幅悲慘的景象。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已經到了極限。她緊緊地抓住馬韁,沉重的眼皮一點一點地壓下來,擠走殘留的意識。

“韓,瑾……”最後隻輕輕叫了一聲,吳曉曉的身體就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曉曉!”韓瑾猛地回過頭來,一把抓住吳曉曉的手臂。

“我,沒事……”眼睛已經看不見了,視野變得一片漆黑。虛弱地留下這三個字後,吳曉曉便徹底昏迷過去。

韓瑾一手牽著韁繩,把吳曉曉抱著臂彎中,另一隻手牽著王子。剛才登上這處懸崖的時候,途中看到一間山神廟。吳曉曉突然昏迷,韓瑾決定決定帶她到那間廟宇裏稍事休息。

山神廟中還算幹淨,看來經常有人供奉打掃。隻不過如今戰火燎原,附近的居民早就逃走了。

韓瑾從地上撿了一些枯草,鋪在角落裏,然後把吳曉曉放在上麵。吳曉曉昏迷很深,但是呼吸非常平順,大概是太累了。韓瑾幫吳曉曉把了一下脈,確定她的身體沒有大礙後才站起來,重新望著戰場的方向。

這次對北夷一戰是皇上親征。如今鳳凰軍一敗塗地,不知道皇上是否安全。

思及此,韓瑾心中急如火燎。剛才他一直盯著屍山,就是想在屍山中尋找皇上的線索。但是由於距離太遠,加之戰場過於慘烈,所以就連他也無法判斷王帳到底位於何處。要想確定皇上的安危,必須下山去尋找線索。但是……

韓瑾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半昏迷半熟睡的吳曉曉。他不忍心丟下吳曉曉不管,但同時也放心不下生死未卜的皇上。

左右權衡了一下,最終他還是決定下山去尋找線索。

為了防止山上的蛇蟲鼠蟻咬傷吳曉曉,臨走之前,韓瑾在地上散了驅蟲的藥粉。然後他又脫下外衣,蓋在吳曉曉身上。最後四處環顧,確定山神廟中沒有其他危險後,這才終於拔腳離去。

韓瑾把王子拴在廟前的一棵大槐樹上,自己騎上從驛站買來的那匹馬,順著山路向戰場方向趕去。

這時月亮已經掛上天空,皎潔的光芒灑在山路上。冷風拂麵,韓瑾的表情就像結冰似的凍結了。

下山之後,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往戰場。當他抵達的時候,正好是夜色最深的時候。

堆疊成山的屍體、濃鬱刺鼻的血腥、幹燥暴戾的狂風……這所有一切,全都被漆黑的夜色揉為一體,將韓瑾從頭到腳籠罩其中。

“呼呼”過耳的狂風仿佛冤魂的哭喊,走在橫七豎八、慘不忍睹的屍體中,韓瑾仿佛可以看見他們痛苦死去的樣子,聽見他們最後發出的叫喊。

腳步越來越沉重,仿佛腳下有冤魂拉著他、譴責他、要他償命。

韓瑾在屍體中找了很久,依舊沒有找到王帳的位置。眼看就要到黎明了,他抱著頭蹲在地上。無論是肺部還是胃部,都好像被瘴氣灌滿了,漲得難以忍受。無法呼吸,隻想嘔吐。頭暈目眼,雙眼發黑。

最後他雙膝跪在地上,用盡全身所有力氣,對著蒼茫的天空,發出一聲“啊--”的一聲狂叫。

叫聲把呼嘯而過的狂風都擊散了。鬱結在心中的悔恨、痛苦和絕望全都隨著這一聲歇斯底裏的吼聲,從體內爆發。

吼過之後忽然覺得心中好受多了。韓瑾杵著劍,慢慢站起來。他告訴自己:不要隻是在屍體中尋找線索,也許還有活人僥幸生存,就在戰場附近。隻要找到他們,興許就可以問出皇上的行蹤。

牽著馬,來到屍山外圍,借著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見地麵上仍留有食人蟲爬過後的痕跡。

韓瑾順著那痕跡向前走去,最後終於在離戰場大約一裏遠的地方,發現了大量蟲屍。這些朝生暮死的食人蟲在摧毀了整個軍營後,自己也盡數滅亡。

望著地上黑壓壓的蟲屍,韓瑾的頭皮一陣麻木。

這些殺人凶手就這樣死了,讓他心中的仇恨無法宣泄,更加鬱結,壓在胸口就像一塊石頭一樣,令人窒息。

正在這時,脖子上傳來傳來一陣涼意。

瞬間的驚訝過後,韓瑾終於發現自己的脖子上被人從後方架了一把劍。如今的他渾身都是破綻,以至於有人靠近,甚至把劍都拔出來了,他都沒有察覺。

韓瑾沒有亂動,慢慢轉過身子,想確認一下對方的身份。

“皇兄!”韓瑾頓時嚇愣了,比剛才發現脖子上有劍的時候更加驚訝。

對方顯然也呆了一下,驚訝地問道:“怎麼是你?”持劍的手立刻鬆懈下來,軟軟地垂在身側。

皇上的神情無比憔悴,全身都是灰塵和血汙,鞋上早已沾滿泥巴,模樣狼狽不堪,早已失去一國之君的威儀。他認出韓瑾之後,身上最後的一絲力氣頓時流走,雙膝微微顫了一下。

“皇兄,你沒事吧?”韓瑾立刻伸手提起他的手臂。

“朕沒事……”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張了一下,發出虛弱的聲音。剛才要不是韓瑾及時出手,他早就已經摔倒在地。

“皇兄,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裏?其他人呢?”韓瑾用目光迅速檢查了一邊皇上的身體,見他身上隻是汙濁,並未見血,不由鬆了一口氣。

皇上疲憊地說道:“還好朕昨晚在連雲城中休息,並未住在營地,不然恐怕現在早已淪為黃泉之鬼……如今連雲城已被北夷軍攻占,我與幾名親信在破城之前好不容易逃了出來……”

“那他們人呢?”韓瑾緊張地追問。照皇上的話說,他身邊應該還有幾名親信才對,但如今為什麼隻剩下孤零零的一個?

皇上道:“朕讓他們快馬加鞭去給附近城池報信了。決不能讓北夷再向前進犯一步。”說後半句話的時候緊緊咬著牙根,恨不得馬上手刃仇敵,踏平北夷。

聽到其他人隻是去報信,而非犧牲後,韓瑾又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現在皇上隻穿著普通的戰甲,不認識他的人,隻以為他是普通的將軍,絕對想不到是國軍。正因為如此,他才敢把親信全都遣走,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索。如果身邊跟的人太多,反而會暴露他尊貴的身份。這個決定雖然危險,但同時也是最安全的。如果換做其他貪生怕死之人,絕技不敢如此抉擇。

韓瑾之所以敬重他,就是因為他的驍勇和果決。韓瑾扶著快要站不起來的皇上說:“這裏太危險了,你怎麼能一個人留在這裏?我馬上帶你去安全的地方。”說著便扶著皇上向吳曉曉所在的山崗走去。

皇上並沒有隨韓瑾離去,而是麵對麵前的大片蟲屍,悲痛地感慨道:“朕十萬大軍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不查出原因,為他們報仇,朕何以為君?最後,朕終於在這裏……找到了戰敗的原因……”說到這裏便再也發不出聲音

蒼涼的夜風拂麵而來,把兩人的衣服狠狠地扯向身後,顯得無比悲壯。

“是啊,這就是戰敗的原因……”韓瑾順著皇上的目光,一起望向無邊無際的蟲屍,深深地為戰死的將士哀痛。

“朕聽一個快死的戰士說,昨天夜裏,有大量毒蟲從盔甲裏麵鑽出來,眨眼之間泛濫成災,咬傷了所有的戰士。接著北夷軍便長驅直入,踏平營地。我十萬大軍竟然全都倒在地上,毫無還手之力,任憑北夷的戰馬從身上踐踏過去,變成肉餅……那戰士說他死不瞑目,因為中了蟲毒之後渾身麻痹,就連站都站不起來,就這樣被趕盡殺絕……”

這一席話說得數度哽咽,但是他仍然堅持著,要繼續說下去。

韓瑾悲痛地望著他被仇恨溢滿的表情,默默地盯著他斷斷續續的每一個字,一次也沒有打斷。

“那個戰士說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咽氣了……他一直睜著眼睛,果然死不瞑目……那雙喪失光明的眼睛一直盯著朕,你知道那種感受麼……”轉頭望著韓瑾,發出悲憤的質疑。

韓瑾低著頭,捏緊拳頭,身體微微顫抖。從皇上剛才的描述中,他仿佛親眼見到了當時的場景。

“朕問你。”這時皇上忽然緩緩抬起持劍的手,再次把冰冷的劍鋒放在韓瑾的脖子上,“這些毒蟲為什麼會用盔甲裏麵鑽出來?你當初不是口口聲聲地保證,紀家沒有奸細麼!那為什麼這些毒蟲會從紀家送來的盔甲中鑽出來!”

剛開始的時候語氣還很輕緩,但是後來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一句話時,已經幾乎是怒不可遏的咆哮了。

皇上的盛怒比夜風更加強勁,直直地向韓瑾撲來,就像皮鞭似的,狠狠地抽到臉上。

韓瑾靜靜地站在原地,焦急地解釋道:“紀家的確沒有奸細……”

不等他把話說完,皇上就用更加變得嘶啞的聲音狂吼道:“那這些毒蟲從何而來?難道不是紀家有人做了手腳?你潛伏在紀家三年之久,竟然連一個奸細都查不出來!枉費朕對你的一番信任!”

“我……”韓瑾忽然不知道如何辯駁。刹那之間,腦海突然閃過一絲懷疑,也許紀家真的藏有細作--不然自己為什麼會中迷藥?

皇上向前走了一步。冰冷的劍鋒眼看就要陷入韓瑾的皮膚之中。

“你是否記得你當初對朕說過什麼?萬一紀家通敵……”

“就拿我人頭祭旗。”韓瑾忽然跪了下來。

不等皇上親自開口,他主動把後半句話說了出來。語氣非常平靜,仿佛早已做好陪葬的準備。他勇敢地抬起頭,堅定的目光之中看不出一分對死亡的恐懼。

皇上持劍之手開始緩緩地抖動起來。也許是憤怒的顫抖,也許是被韓瑾身上散發出的氣勢震懾。

最後皇上氣得一下把劍插在地上,整把劍有半截都已經深深地埋入土中,可想而知他有多麼憤怒。

“如今朕十萬大軍都躺在那裏,你憑什麼活著!”發瘋似的一聲怒吼後,仿佛全身力氣都隨著吼聲抽離身體。皇上突然失去平衡,無力地倒在地上。竟也不想爬起來了,就這樣仰麵朝天地望著深藍色的夜空,眼裏陡然升上一股酸澀。

韓瑾望著眼前插在土壤中的劍,鎮定地說道:“這次的確是臣弟失職,隨時都可以以命謝罪。但是,臣弟和皇兄一樣不甘心,也想查出真相。既讓自己死個瞑目,也讓那些慘死的將士們死個瞑目。”

皇上躺在地上,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笑得比哭聲更加淒慘,刺痛人心。

韓瑾用更加嚴肅的語氣接著說道:“臣弟以性命擔保,一個月之內,必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當臣弟將真相呈給皇兄之時,便連人頭一起交給皇兄祭旗。”字字發自肺腑,沒有半點敷衍。如今十萬大軍都因為他的疏忽而命喪黃泉,他就算死十萬次,也還不起這筆人頭債。

“你說到做到。”皇上輕輕轉過頭,望著跪在地上的地上。吼也吼了,瘋也發了,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絕無戲言。”韓瑾盯著地上的劍,對皇上、對自己,默默發誓。如果找不出凶手,他就自殺謝罪。

皇上隨韓瑾一起回到吳曉曉所在的山神廟。這時東方天空已經泛出魚肚白,新一天的陽光慢慢從地平線上升起。

韓瑾本想讓皇上與他一起返回臨江城,但是兩匹馬、三個人,速度肯定快不起來。如今連雲城失守,皇上必須馬上力挽狂瀾,重振軍威,不然隻怕鳳凰軍還會連連敗走。所以皇上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與其他將軍回合,一刻也不能耽擱。

他倆商議後決定兵分兩路,皇上騎韓瑾的馬先行趕去與軍隊回合,韓瑾和吳曉曉則想辦法返回臨江城。

韓瑾站在山崗上,望著皇上騎馬遠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為止。

他知道皇上昨夜的很多話都是情緒失控後的發泄,並非真要殺了自己泄恨。就算皇上原諒了自己,但是韓瑾自己卻無法原諒自己。皇上說的不錯,盔甲中的食人蟲肯定與紀家脫不了幹係。

那麼凶手到底是誰……

耳邊傳來清脆的鳥鳴。吳曉曉的眼皮動了動,慢慢睜開。

陽光迅速從眼皮的縫隙中擠了進來,有些刺眼。

“這是哪裏……”在稻草上躺了一夜,渾身酸痛不已。

吳曉曉緩緩坐起來,四處環顧。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陌生的破廟中,身上蓋著韓瑾的衣服。

這才突然想起自己隨韓瑾來到連雲城,目睹慘烈的戰況後,體力不支昏倒了。

“韓瑾。”她一邊喊,一邊扭頭到處尋找韓瑾的身影。

這時廟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腳步聲。吳曉曉下意識抬頭望去,下一秒,韓瑾的身影就已出現在門口。

“韓瑾,你到哪去了,嚇死我了。”吳曉曉費了好大的勁,終於從地上爬起來。骨頭好像散架似的,所有關節都發出“哢哢”的響聲。她開心地向韓瑾跑去,然而韓瑾的目光卻非常冷漠。

“你怎麼了?”吳曉曉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停在離韓瑾兩步遠的地方,無法在繼續靠近,因為她可以感受到韓瑾身上正散發出一股非常強烈的“不要靠近我”的訊息。

“韓瑾……”吳曉曉皺起眉頭,望著忽然變得就像陌生人似的韓瑾。

一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韓瑾盯著自己的眼神會變得如此冷漠?

心底隱隱作痛,韓瑾的目光就像利劍似的,一下一下地紮在吳曉曉的心中。

“韓瑾。”忽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吳曉曉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與此同時,韓瑾跨過門檻,向曉曉逼近而來,邊走邊說:“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在盔甲裏藏蟲卵的人,要連我一起迷暈。但是昨天晚上,我忽然明白了。因為那個凶手必定知道我與光耀的關係,一直在提防我,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所以才把我也一起迷昏。凶手不僅知道我住在哪裏,而且可以在紀府來去自如,更知道光耀就在那天回到臨江城。同時滿足這些條件的隻有一個人……”話音剛落,突然抬手一把卡住吳曉曉的脖子。

吳曉曉嚇得臉色慘白,抓住他鐵箍般的手,驚恐地問道:“韓瑾,你幹什麼?”

“不要再演戲了。”韓瑾狠毒地打算她的話,卡著脖子把她推到牆壁上。

“你懷疑我?”吳曉曉幾乎快要喘不上氣,拚了命才終於說出這四個字。

韓瑾沒有絲毫留情,五指的力氣越來越用力,很快就在吳曉曉的脖子上留下幾道鮮紅的痕跡。他急促地逼問道:“我如果不懷疑你?普通女子為何會騎馬?在中原,馬是用來拉車的,隻有戰士才會學習騎術。但是北夷那群蠻人卻不一樣,他們過著遊牧生活,民族裏幾乎人人都會騎馬。如果你不是北夷人,你從哪裏學會了騎術?”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就像刀子似的在吳曉曉的心中割了又割。

死死地咬著嘴唇,眼底很快便浮起一層淡淡的水霧。淚光將韓瑾陌生而又可怕的表情模糊,順著臉龐滑落。

被最愛的人用手掐住,幾乎快要斷氣。不要說解釋了,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從昨天起就沒怎麼吃過東西,全身上下幾乎沒有半點力氣。吳曉曉傷心地望著忽然變得陌生的韓瑾,什麼聲音都發布出來,隻有滾滾熱淚不停地順著臉龐往下流淌,落在嘴裏,又鹹又苦。

“不要以為裝可憐就可以騙我。”韓瑾的雙眉壓得更低,神情之間傳來一絲動搖。“我不會再被你的演技騙到了。”這句話仿佛是說給自己聽的,話音一落,五指便更加用力。

吳曉曉的脖子發出“哢”的一聲,頭部不自然地偏向一旁,滿臉都已被淚痕浸濕。

“你還不說實話。”韓瑾繼續逼問,湊近吳曉曉的臉孔。

吳曉曉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地任憑淚水滑落,仿佛已經死了。當韓瑾突然卡住她脖子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死了;當韓瑾一遍一遍地質問時,她更是嚐到了萬箭穿心的滋味。腦海中一片空白,連為自己辯解的話語都想不出半句。隻想這樣死了算了,被韓瑾如此懷疑、詰責、逼問,還不如死了更加痛快。

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最終卻是韓瑾敗下陣來。他痛苦地問道:“你為什麼還不說實話……”咬緊牙根發出的聲音帶著幾分嘶啞。這樣卡著吳曉曉,他並非無動於衷。隻不過,如果不這樣做,他就無法把真相逼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