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辰戴著悲喜麵,孤獨的活了兩百餘年,為了減輕痛苦,他隻能一遍一遍不斷讓自己失去記憶。
顧兄呢?他那麼驕傲,應該不會選擇失去記憶吧。
和兩百年的光陰比起來,人的一生實在太短暫了,沈柏會老,會死,如果她什麼都不知道,心安理得且幸福美滿的過完這一生,顧兄自己一個人要怎樣麵對接下來漫長到沒有盡頭的時光呢?
沈柏喉嚨哽得厲害,垂眸掩下情緒不讓顧恒舟看見,搖搖頭說:"沒什麼,我就是自己不小心摔下馬了,過一會兒就好。"
說著話,沈柏腿上的傷已經複原大半,翻飛的血肉變成三條爪印,恢複速度變慢。
又等了一會兒,顧恒舟把沈柏抱起來,說:"我帶你回城。"
顧恒舟先把沈柏放到馬背上,自己再翻身上馬,兩手從沈柏腋下穿過抓住馬韁繩。
傷口雖然複原了,身體承受的疼痛卻是真的,沈柏有點疲憊去,未免撞進顧恒舟懷裏,沈柏俯身抱住馬脖子。
顧恒舟抓住馬韁繩的手緊了緊,盯著沈柏看了好一會兒,終究沒說什麼,調轉馬頭朝山穀外麵而去。
顧恒舟是一個人追著沈柏來的,兩人騎馬入城,回到城裏天已經快黑了。顧恒舟先帶沈柏去醫館。
沈柏腿上的傷已經完全愈合,小腿肚子光潔平滑。
顧恒舟沒讓沈柏下馬,直接去醫館要了幾副治療外傷的藥,而後送沈柏回太傅府。
快到太傅府的時候,護衛來報,說沈柏和顧恒舟離開沒多久,蘇瀲秋就感覺身體不適,剛回到蘇家就吐血了,趙徹召顧恒舟進宮。
顧恒舟安靜聽完,讓護衛離開。還是親自把沈柏送到太傅府。
沈柏下馬,從顧恒舟手裏接過藥包,仰頭看著他說:"謝世子殿下送我回來,太子殿下召見耽誤不得,世子殿下快進宮吧。"
沈柏說完轉身準備進屋,剛踏出一步,顧恒舟開口喚她:"沈柏。"
沈柏回頭,平靜的看著他,顧恒舟說:"別幹傻事,他不會希望你做這樣的事。"
可是。我也不希望他幹這樣的傻事啊。
沈柏在心裏說,唇角上揚,恢複沈小爺的張揚不羈,笑著說:"放心,我怕疼又怕死,幹不了什麼傻事。"
顧恒舟還是坐在馬上沒動,沈柏轉身又要走,顧恒舟說:"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所以才會去禦前求旨封你做郡主,才會和二叔鬧崩自立門戶,才會試著買禮物哄你開心,才會在你離開的幾個月裏,在夢裏想了你無數次……
上下兩輩子,這是沈柏第一次聽到顧恒舟這麼直白的說喜歡她。
身體僵住,唯有心髒狂跳不止,因為歡喜,卻又因為難過。
她看著顧恒舟,彎眸露出自己最好看的笑,輕聲說:"我知道的。"
他的喜歡從來都是內斂低調、綿長細致的,上一世他沒有揭穿她的女兒身,沒有說過半個字的喜歡,卻為她做了無數喜歡的事。
這一世她對他死纏爛打,他從未覺得她輕賤無恥,在確定自己的心意以後,依然把他覺得最好的東西捧到她麵前。
他的喜歡,一直都很堅定、明確,且誠摯熱烈。
許是攢了八輩子的福分,她才能得到他這樣的偏愛喜歡。
眼眶有些發熱,沈柏眨眨眼壓下淚意,堅定地說:"顧恒舟,我的喜歡也不是假的。"
所以如果我們之間一定要有一個人承受痛苦。我希望那個人千萬不要是你。
上一世都是沈柏目送顧恒舟離開,這一次,沈柏說完以後,先轉身走了。
身上的傷雖然已經好了,但她的披風髒了,褲腿還被劃破,比走的時候狼狽多了,綠尖和茶白嚇了一跳,連忙備了熱水伺候她沐浴,見她身上沒有傷口才放心了些。
換好衣服。天已經黑了,下人奉上晚飯,沈柏讓茶白和綠尖一起坐下吃飯,細細的交代了賣木料的事,茶白做事細心,綠尖膽大,兩人配合起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當初兩人從睦州跟著沈柏來瀚京,沈柏也沒給她們寫賣身契,孫氏如今有了沈珀做靠山,主母脾氣終是要大起來,沈柏建議兩人自己出去置辦個宅院,做點小本買賣,這樣日子可以過得滋潤些。
綠尖和茶白皆被沈柏的安排嚇到,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沈柏不方便多說,留了信物,她們畢竟不是瀚京人士,置辦宅院的時候很有可能遇到麻煩,有沈柏的信物在,還能找吳守信和周玨幫忙通融一下。
做完這些。沈柏把兩人趕出房間,拿著寒辰給的那個麵具坐在屋裏安靜的等著,子時三刻,東方影撬窗進來,沈柏幽幽的說:"兩百年前,東方翎在靈夢中被換靈,那場夢誕生了兩個夢靈,其中一個是我,還有一個纏著東方夢晚去了南襄,如今那個惡靈應該在瀚京。他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