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 3)

剛剛走出病房,印生誠和武順又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馬奇諾站在那裏,眼神憔悴,聲音沙啞,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即使這樣,武順也不會給他任何的好臉色,冷冷地諷刺道:“如果不是你,她會這樣?她看不到你,應該會更好過一點。”

沉默。

馬奇諾低下了頭。

“彭露曼怎麼樣了?”印生誠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一樣的,還沒有醒過來,她跳下去的時候,被石子磕住了腦袋。”馬奇諾苦笑。

三個人,一下子,都沒有了話,誰也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第二天。

病房外,武順已經不在了,畢竟她還是高二的學生。

印生誠買好了早餐堆在桌子上,看著紋絲不動地那些餐點,歎了口氣也退了出去。

陽光很美,窗外有樹葉沙沙的聲音。

風磨砂著人的菱角。

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伊莉莉睜開了眼睛,微微不適應陽光,眯了眯眼,卻看到那個人正怔怔地看著自己。

他變得這樣憔悴,臉上幾乎脫了一層殼,輕輕撫過他的額角,想要撫平他緊緊皺起的眉,他的唇抿的死死的,沒有一絲血色,明明有著玉瓷般光滑的皮膚此刻也變得那樣晦暗。

他的手還那樣緊緊拽著自己的手,幾乎能感覺得到從掌心深處傳來的冰冷還有一絲濕熱的溫度。

她隻能用左手,這樣地,想要仔細地看看他。

他卻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臉上似乎想要露出一個笑容,肌肉卻因為太久沒有動彈而僵硬。

終於,他扯了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身子倒在了她的懷裏。

窗外,樹葉,全都金黃金黃了。

伊莉莉,看著他,心突然一痛。

“他已經三天沒有吃飯沒有休息了。”推門的聲音,一個護士走了進來,手裏拿著藥瓶。

伊莉莉怔住,看著懷裏的那個人,然後輕輕低抱著他。

護士換好了藥瓶,搖了搖頭,笑歎著這對癡人,沒有打擾他們也退了出去。

“伊莉莉,我還是找到了你對不對?”他的呼吸很輕,手指微動。

“恩,我回來了,不會離開了。”她怔怔地微笑。

“伊莉莉,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愛你,很愛,很愛!”他突然抬起了頭,眼神深邃,“所以,不要總是這樣讓我擔心,知道嗎?”

她躲閃著她的眼神,有些驚慌。

他搬過她的頭,眼神閃著暴風雨來臨的危險,“你那時候,為什麼放棄?什麼都不想要了嗎?連我也不要,是不是?”

他咄咄逼問,她卻無力躲藏。

突然,他安靜下來。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那樣輕盈,似乎害怕傷害了她。

伊莉莉就這樣怔怔地呆住,然後看著眼前這個男生,他明明很疲憊,明明雙眼都布滿了血絲,明明他心裏是憤怒的,他想質問:為什麼會這樣不愛惜自己。卻到最後一步,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有人對她說過,最遠的距離是生與死,她也曾經這樣體會過。可是再遠的距離,有多遠?會有月亮遠麼?還是比月亮還要遙遠?可是終歸你還是抓住了我,讓我停留在你身邊,不再去害怕那些若有似無的東西。

醫院的單人病房裏,伊莉莉拿著武順從學校給她帶來的書籍,認真地看著,對於那些棘手的課文,她的眉毛總是能扭成一個麻花。

風逸弦睡了一覺,精神變得極好,也一下子變成了大胃王。印生誠看著桌上那些成堆的垃圾盒隻有無奈歎氣的份,這簡直和昨天那一盒盒紋絲不動的飯盒成反比。

而消耗這堆食物的人卻還坐在一旁,拿著蘋果,小心翼翼地銷著蘋果皮。眼神專注,好像在幹一件大事。

那兩個人,就這麼各自專注自己的事情。可是當陽光灑下來,窗外的葉子卷啊卷地飄了進來,白色的窗簾隨著風揚揚灑灑,還有——那些萌快的鳥兒嘰嘰喳喳地聲音,都給這一切鋪上了一層幸福的光環。

“好像差不多快一個星期了。”武順啃著麵包,砸吧了一下嘴唇。

“你們老師沒有發火?我估計他肯定在自認倒黴,你中午就吃這個?”印生誠指了指武順手裏的麵包。

武順斜射過來,“你有更好的午餐?”

“不出去吃?”

“你付錢?我可以考慮一下。”武順摸著下巴,一臉深沉地摸樣。

印生誠,攤了攤手掌,終於還是妥協了。

“吃點蘋果?”風逸弦用牙簽戳了一小塊蘋果到她嘴邊。

她放下書本,一口咬下,眼珠子突然一轉:“彭露曼說,那個電影?”

風逸弦臉上的笑退了下去,換成了一臉黑黑的表情:“別提那個女人,要不是你充當濫好人,她還能在這個醫院裏好好呆著嗎?”

咀嚼蘋果的聲音,脆爽爽的,滑進喉嚨。帶起一股滿足,“沒有,她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好拉,電影到底是什麼?”

“不想提了——怎麼辦?”他放下刀片,一臉無賴的樣子。

“哼哼,那我想去看一看,額,彭露曼,”看著他的臉又黑了起來,她連忙用書遮住了臉,小心翼翼地補充道:“聽說她還沒有醒過來,額,那個,好像”

聲音越來越小,沒有了底氣。

風逸弦一把掀開她臉上那本書,正好看見她露出兩顆小虎牙,討好的望著他。表情一變,終歸還是用蘋果堵住了她那張小巧的嘴:“想都別想!”

伊莉莉咬著蘋果,眼睛向上翻了翻,又繼續又可憐巴巴的眼神忘著他。

風逸弦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對她這種笑容,總是很沒有抵抗力,所以自覺地背過了身去。

“真的不行?”

“不行。”肯定的語氣

“好吧,那我自己去?”伊莉莉說著,慢慢掀開了被角,想要坐起來。

風逸弦看著她,胸口起伏,臉色比包公還黑。

木伊莉莉小心地咽了咽口水,然後直挺挺地對上他的目光。

終於,風逸弦還是妥協了,在她那雙小狗巴拉的水汪汪的眼睛下,打橫抱起了她,嘴裏重重地哼了一聲,還是情不幹意不願地向彭露曼病房走去。

木伊莉莉,就這麼窩在了風逸弦的懷裏,賊賊地一笑,手上還捏著那個削了皮的蘋果。

在106病房外,

可以說,十分的熱鬧,總歸不會像伊莉莉的病床外,冷冰冰地永遠隻有那幾個人走動。

雖然,伊莉莉一點也不覺得羨慕,更甚至,在那片走廊裏,看見那些奉承阿諛的人,心,有著些許的厭惡。

如果,彭露曼,就是在這裏,養成那樣的性格,是不是也不應該怪她呢?

畢竟,生活總是不會給人選擇環境的機會,上天也沒有義務來照料每一個人的心情,我們隻有自己尋找,也許找不到,就隻有自己躲在一個角落,靜靜舔著傷口。

會害怕寒冷和孤獨,向往波瀾壯闊的生活,可是卻又害怕離遠了,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彭露曼,還是靜靜地躺在那裏。她比伊莉莉更不幸一些,因為她的腦袋撞擊在了碎石上,頭上還包著厚厚的紗布。

眼睛緊緊地閉著,卻又安詳地像一個嬰孩兒,褪下了黑色的偽裝,躺在病床上,她就是一個缺少溫暖的人。

那些人,不同身份的人,不同目的,不同想念的人在她床前來往,醫院的桌子上也被堆滿了花朵,隻是時間讓她們都變得萎糜。

馬奇諾坐在那裏,眼神呆滯,看起來更加的疲倦。

伊莉莉看著他的樣子,想到現在抱著自己的人,自己還沒有醒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是這樣?或者更加的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