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罵他,她嘻嘻笑,她說他國事忙,她願意做他的出氣筒。
他說她學的東西都做得不好,她依然笑,背地裏不眠不休拚了命地學。
每次他來,她再苦再累,都盡心盡力當他的開心果,隻因為他曾說過一句,他喜歡看她的笑。
以前,他以為這都是她必須做的。
現在才知道,那一切於她來說是何曾的艱難。
她是妖啊,在山林裏野慣了的無憂無慮的小妖,她能承受這一切,不過就是因為愛他。
他和她之間,從來不是她仗著他的寵,而是他仗著她的愛,把她一直賤踏到了塵埃裏。
九月宮外,徐公公正被太後嚴厲訓斥:“都是你們這幫不中用的狗奴才,帶著皇上專走些歪道!這裏是什麼地方?是曾經妖物住過的地兒,哀家說過多少遍,任何人都不許再踏足這裏半步,你們有幾個腦袋,竟敢把哀家的話當耳旁風,還敢把皇上往這兒帶?”
“奴才不敢啊太後!”徐公公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
“別磕了,進去把你主子叫出來吧。”太後也訓累了。
“是……”徐公公身子都打著顫,爬起來,躬著身便進九月宮。
宮裏華美亮堂如昨。
容溟在後麵小花園的池塘邊,凝著池裏錦鯉發呆。
“皇上!”徐公公過來便是一拜。
容溟不語。
“皇上,太後在後宮所設的選妃宴已經開始了,就等著皇上您一人呢,太後現在就在九月宮外麵候著。”
容溟依然沉默,麵容空洞,仿似沒聽見他的話一樣。
“皇上……”
容溟從池裏收回目光,輕輕一歎:“走吧。”
——
選妃宴。
眾女各顯神通。
容溟目光似落在她們臉上,又似穿過她們看在別邊。
太後瞧得心阻。
他沉默,她索性一個接一個地問他的看法和意見。
容溟答得煩了,正準備隨便選一個。
一道清麗的歌聲傳了過來。
他驀地抬頭向她看去。
那女子正纖手撫著琵琶,螓首低垂,長發遮麵。
容溟麵容緊擰,垂於膝上的雙手開始一寸一寸收攏。
太後瞧在眼裏,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這是左尚書家的千金左詩兒,才貌俱眾,能入他容溟的眼就太好了。
待她彈完,太後大為讚賞,特地令她上前領賞。
女子垂首上前拜謝,太後特意讓她抬起頭。
這頭一抬,太後和容溟齊齊怔住。
太後臉色微微沉了下,正準備讓她退下去,容溟已經出聲:“母後,就她吧。”
左詩兒大喜,連連拜謝皇恩。
太後也不好再說什麼。
當天左詩兒便被封嬪入宮。
太後派人去請道清,去寺裏的人回來說道清大師還沒回來,不過他差了一個弟子過來,是人是妖這弟子也能分辨八九。
容溟當夜便把人安置在九月宮。
太後差那弟子暗去查控一番,不是妖,確是位女子這才安心。
九月宮裏。
容溟讓左詩兒抬起頭,細細打量。
原本的欣喜又轉眼成空。
這女子貌形確有七八分相似,但近看,少了靈氣,少了清純,天真爛漫更是一分不見。
他麵容冷下去,起身便欲離去。
左詩兒輕輕一聲皇上,便伏倒在地。
那聲音,清清脆脆,軟軟糯糯, 像極了做錯事後跟他撒嬌討巧的九兒。
容溟心間再次微微一動,他重新坐回榻上。
“抬起頭來。”男人嗓音低沉。
“是,皇上。”左詩兒緩緩抬頭,眉眼淒婉,動人心魂。
“叫朕的名字。”
左詩兒迅速又伏下身去:“臣女不敢!”
容溟瞬間更失了興致,揚聲:“徐公公!”
徐公公恭身快步進來:“是,皇上。”
“把左妃帶去如寧宮安置。”容溟掐著眉心,揚手逐人。
皇上喜怒無常,左詩兒不敢再放肆,一聲不吭,乖乖跟徐公公走了。
九月宮再度清靜下來。
入夜,容溟直接在九月宮裏住下。
剛剛闔上眼,懷裏隱隱落入一團柔軟馨香。
“容溟。”她輕輕地喚他。
容溟看著懷裏熟悉如斯的人影,好一會兒都沒恍過神來。
他重新將她緊緊摟住。
她在他懷裏掙,笑聲清脆悅耳。
天明醒來,分明隻有他一個人在臥。
又是一夜睡不安穩,頭疼不已。
他伸手狠狠揉了揉疼痛不已的頭,翻身坐起來,拿過腰間的玉石墜,喉間又是一陣發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