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力安突然開口。
“是!”
灰衣一驚,背都挺直了三分。
“你的眼睛不要了嗎?”
雷力安冷冷地道,如果眼神有殺傷力,灰衣的眼睛一定被雷力安的眼神都噔出兩個洞來。
“要,要!”
灰衣不敢再朝岑薇瞪眼睛了。
他有點委屈,憑什麼岑薇可以瞪他,他不過是給個暗示都不可以啊!
可是再雷力安有壓力的目光下,他隻能像是鵪鶉一般縮了縮脖子,恨不得當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原本氣氛還有些沉悶,灰衣這麼一搞怪,岑薇倒沒有那麼緊張了。
雷力安卻仍然繃著嘴巴,一張臉板得死死的,好像誰欠他八百萬的銀子似的。
岑薇歎了口氣,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地就上前握住了雷力安的手。
男子陽氣旺盛,身體本來就熱,如今又是進入夏季,雖然不算特別熱,但是春衫未褪,這樣的溫度卻有些高了。
岑薇的體溫本來就比常人低一些,手腳也涼一些,平常不覺得如何,但是當她的手碰到雷力安的手時,兩種極端的溫度相碰,兩個人不自覺地都顫了顫。
“公子!”
岑薇想說什麼,可是望著雷力安看過來的目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這些事情,人人心裏都有數,安慰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但是岑薇就是想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自己都會站在他身邊的。
這念頭幾乎是毫無預兆的就跳出來了。
岑薇恍然間就明白了,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早就情根深種了。
雷力安反手握住了岑薇的手,他不允許岑薇退縮。
岑薇的手不過是略微掙紮了一下,就不做反抗了,任憑雷力安牽著她的手。
那種隨時都可能爆發的氣氛陡然就像泄了氣的蹴鞠,一下就軟綿綿的了。
灰衣偷偷朝岑薇豎了個大拇指。
也就隻有岑薇能夠撫平雷力安的怒火了。
繞過那個精美的屏風,從一個小拱門進去,就到了一個小花園。
花園雖然小,但是卻精致得很。
甚至還挖了一口很小的池塘,荷葉蓮蓮,已經有幾朵荷花迫不及待地開放了。
“你們是誰?”
走到這裏,才有人出來攔住岑薇等人,目光警惕。
此人大約十三四歲的男孩子,手裏拿著一把巨大的花剪子,防備又警惕地看著岑薇雷力安,還有灰衣。
終於遇到一個正常人了。
岑薇心裏想。
速度太快,男子根本就沒有看清楚,臉色很難看。
“青兒,你去請示一下二老爺。”
驀地突然有一個沉穩地聲音出現。
話音剛落,就看見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同樣穿著灰色棉布直綴的長衫的男子走了出來,他臉上皺紋溝壑縱橫,但是卻讓人不討厭。
“小兒不懂事,還請雷力安見諒!”
陳家發微微佝僂著腰,低聲下氣地請罪。態度誠懇,如果不原諒的話,就好像是雷力安無理取鬧仗勢欺人了。
“爹!”
陳青顯然對這樣的安排不滿意,仍然警惕地看著雷力安。
“哼,隨隨便便什麼人都可以進衙門嗎?就算是王爺,也沒有不請自入的吧?何況誰知道是不是假冒的!”
陳青氣呼呼地說道,手裏的大剪刀看著猙獰可怖。
灰衣不動聲色地站在雷力安和岑薇前麵。
“青兒,不得無禮!還不下去!”
陳家發怒喝道,不停地用眼神示意著陳青。
陳青雖然不願意,但最終還是很知趣地退下了。
“王爺,請跟小的來!”
陳家發低頭,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走吧!”
雷力安淡淡地說道。他方才一直在看熱鬧,現在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家發心裏不安,眼神閃爍,對於眼前這位年輕的王爺心裏到底如何打算,根本就不得而知。
有人引路,很快就到了客廳。
“王爺稍等,二老爺很快就來了。”
陳家發說道,又指揮著一群丫鬟端茶倒水,送點心地殷勤伺候。
“你們下去吧,這裏不需要你們伺候了。”
陳家發一走,灰衣就接收到了雷力安的神色。
“這?”
幾個丫鬟驚訝猶疑,沒有一個人走,反而是盯著雷力安看。
“茶不錯,就是手藝差了些。”
雷力安仿佛沒有看見那幾個丫鬟的眼神,反而是和岑薇評論起茶水來了。
”嗯,水也不對。“
岑薇雖然不知道雷力安什麼意思,卻也跟著配合他,喝了一口茶,隨意點評著。
但是她哪裏懂得這些,話音剛落,就聽得有人“嗤”一聲,不屑地笑出聲音來。
岑薇轉頭一看,就看見是方才泡茶的那個丫鬟。
“怎麼,我說得不對嗎?”
岑薇隻是瞥了那丫鬟一眼,就轉頭對雷力安問道。
雷力安很滿意岑薇這種態度,微微一笑,“是,你說得對,水不對,手藝也差,憑白得玷汙了這些金山毛尖了。”
聲音裏帶著幾分惋惜。
“你胡說,水用得是前年收集的積雪,放在陶罐裏埋在梅花樹下,這世間哪裏還有比這更好的水了!”
丫鬟不服氣,大聲囔囔著。
其他幾個跟著的丫鬟臉色一下就變得慘白。她們既驚且俱地看著說話的丫鬟,雙腿戰戰。
“福兒,別說了。”
站在她身邊的一個丫鬟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說道。
灰衣根本就不客氣,一步往前跨,就抓住了福兒的手,另一隻手就毫不客氣地對著福兒的臉打起來了。
“啪啪,啪啪”
客廳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隻有這有節奏的打巴掌的聲音。詭異得有點要命。
岑薇用眼神詢問雷力安,雷力安卻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而且他還真的是平靜極了,一邊喝茶一邊說道:“勉強還能解渴吧!”
可是此刻已經沒有人敢反駁他的話了。
“這是怎麼回事!”
隨著話音落下,就看見縣衙二老爺,從門口走進來。
他眉頭一皺,就道:“快住手!”
但是灰衣怎麼會聽他的話了,灰衣啪啪又打了幾十下,這才停手了。
“王爺,剛好五十下!”
灰衣對雷力安拱手說道。
但是此刻,福兒的臉早就腫大得就像是豬頭一般,非常得可怕,真真是打得連你爹媽都不認識了。
岑薇不忍心看,雖然這丫鬟沒有規矩,但也沒有一上來就開打的道理。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縣丞張一衫橫眉怒目,說得毫不客氣。
雷力安這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二老爺,縣丞,張一衫?”
他看著縣丞,似笑非笑地問道。
“是,正是下官!”
張一衫深吸一口氣,回答道。放在背後的手卻是對著一群丫鬟揮了揮。
那群丫鬟見了雷力安的陣仗,心裏的那些小九九早就熄了太半了,又看福兒的模樣,恨不得趕緊離開這裏,免得遭罪。
可是當她們好不容易走到門口的時候,卻是被灰衣給攔住了。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丫鬟不懂事,王爺既然已經打了,莫非真想要了她們的命嗎?
王爺雖然貴為王爺,但是也不能憑借身份胡來吧,這些人雖然說是丫鬟,但也是一條命,是爹娘生的,王爺豈能說打殺就打殺的?要知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張一衫義正言辭,義憤填膺,一副不畏權勢的模樣,感動了在場的丫鬟。
“大人,是奴婢的錯,奴婢們死不足惜,不願意連累了大人……”
說著,竟然就有丫鬟不約而同地準備就撞向客廳的柱子上。
灰衣嚇了一跳,這可不是一人要尋死,而是一群人要尋死啊!灰衣隻有一人,哪裏能攔住那麼多人呢?
“不必攔著,辱罵皇室,既然她們要以死謝罪,本王自然不會阻止的。”
雷力安突然開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張一衫,這話雖然是對灰衣說的,但是更是說給張一衫聽的。
“你們還不過來謝王爺不殺之恩!”
張一衫怒氣不能發,隻能對著一群丫鬟發了。
“奴婢謝王爺不殺之恩。”
一群丫鬟即使膽戰心驚,卻也是乖乖地跪下謝恩。
岑薇感覺有一道灼熱的視線盯著自己,她一轉頭看過去,那道視線根本就毫不避讓,無畏無懼地看著岑薇。
頂著一顆豬頭臉,眼睛被打的都睜不開了,卻是充滿了怨氣和恨意。
竟然是那個叫做福兒的。
岑薇又認真地看了看,福兒根本就不避讓,直勾勾地盯著岑薇。
這是怎麼回事?
這就把自己給恨上了?
打她的是雷力安,又不是自己,她恨自己也太沒有道理了吧?
可是很快,岑薇就想到了什麼,莫非是因為自己說“水不好”?
福兒該不會是以為是因為自己的一句話才讓她被打的吧?岑薇看著福兒,本來還有些同情她,但是現在可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雷力安的手段是血腥了一點,但是實際追究起來也沒有錯的。而福兒呢?不過是一個丫鬟,難道不該緊守本分嗎?主子說話,有什麼插嘴的地方?
辱罵皇室,更是罪不可赦了。
岑薇不想看她了,把臉轉向另外一邊。
“你在想什麼?”
雷力安突然開口。
岑薇這才發現客廳裏此刻除了雷力安和自己就沒有別的人了,就是灰衣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沒有想什麼,不過是走神了。”
岑薇不想提起福兒的眼神,怕雷力安擔心,何況福兒一個丫鬟,又能掀起怎樣的波浪呢?
她搖搖頭,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對了,灰衣呢?還有張縣丞呢?”
岑薇轉移話題。
“他們啊,自然是要去解決事情的。”
雷力安帶著幾分神秘地說道。
“因為昨晚的事情?”
似乎除了昨晚客棧的事情,似乎也沒有別的事情了。
“嗯。”
雷力安點點頭,本來就沒有打算瞞著岑薇。
“可是這事情官府真的能解決嗎?”
岑薇有幾分疑惑和懷疑。
其實她更懷疑的是官府是不是和客棧勾結起來了。綁架外鄉女子,而且還不隻是一例,官府如果有心,根本不可能沒有一絲的線索的。
又想到那天陳二說的故事,雖然真假參半,但是岑薇總覺得和引河鎮的雙園有什麼隱秘的關聯。
甚至就是這外鄉女子失蹤案,如果隻是真的一般的失蹤案就好了,如果有別的陰謀呢?
但願是自己多想了吧!
“放心,該知道的,本王都知道了。”
雷力安:笑著安慰道。
嗬嗬。
“哦?動用私刑?”
雷力安好整以暇,根本就沒有把張一衫的質問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