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濃重的霧氣,眼前自是一片朦朧的混沌之境,似將漫漫紅塵撕碎了丟在腦後,空虛中卷帶了絲絲寒意。
小雪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的引靈玉如意,手心中不斷透出的冷汗,使得如意的手感變得頗為滑膩,倒是給小雪添加了不少心理負擔。她一邊凝神尋找六魄的蹤影,一邊又擔心著如意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不想就這樣毀了神物。
很隨著靈光指引的方向行進,小雪另移出一半心神回憶著昨日發生的種種,大抵是節奏太快,又沒什麼準備,想來自己才將將在天外村歇了半日,又負了寧兒巴巴的等待,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是滋味。
小雪知道,古月仙人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昨日一番詢問,又是一番告誡,小雪才承了這份恩德,能在一夕之間踏回月河城,躲過了娘親的監視,又不動聲色的溜進了這噬魂靈珠。且不管前路如何凶險,如何艱難,好在上天還是陰差陽錯的給了她這樣一個機會,能夠好好的再幫宇文拓一把,也算不負此生情意,即使她知道,她與他不可能。
靈光轉了幾個來回,終於在小雪身前的一片黑壓壓的空間處停了下來,繼而團團的折返,纏繞在小雪的腰間,久久不散。
“你便是在這裏了嗎?”小雪不自信的問了一句,卻還是收起了玉如意,雙手隨後凝起再生之力,泛出陣陣白光,一齊湧向麵前的這個世界。
黑與白猛烈的交織著,衝撞著,掀起層層氣浪,小雪結印的雙手被推得不住的抖動,頭上也沁出了點點汗珠。
倏而,黑色的世界好像突然迎來了曙光一般,再生之力喚醒了被麒麟冥火灼傷的空間,打開了久日未解的封印,一片世外桃源的景色漸漸浮現在了小雪麵前,使得她不由得睜大了雙眼,不可思議的審視著這片空間。
寬廣無垠的天幕映襯著無邊無際的夢曇花海,風拂花葉,送來陣陣溫潤的清香。小雪慢慢的邁開了腳步,向這曼妙又難得一見的美景步入,同為白色的花瓣輕柔的擦過小雪長長的裙擺,看得她不由得癡了。
不遠處的花叢之中,突然顯出了一絲淺淺淡淡的黑色,散在潔白的花瓣之間,卻不顯得突兀,而是如同百草從中一點紅一樣的反差與柔和並存。
小雪快步跑了過去。
她多想就這樣的遇見了他。
誠然,那的的確確是他。
小雪蹲下身子,靜靜的欣賞著他的睡姿,大氣也不敢出,盡管就算是五雷在天際隆隆作響,他也醒不過來,可是她依然不肯打擾。
他現下是六魄的模樣,黑發白衣,怪不得小雪在漫漫花海中隻看得到他披散著的頭發。小雪從懷中拿出玉如意,按照事先古月仙人的吩咐,將它放進了他的衣袍之中。緊接著,又一次的凝起了再生之力。
柔和的光芒籠在六魄的身上,一時間映得小雪也分辨不出六魄當下的狀況,她閉上眼睛,默默的反複叨念著保佑他平安的話語,可是閉上了,卻沒勇氣再睜開,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她卻仍然沒有聽到什麼動靜,心中一急,睜開眼來,正與他的一雙眸子對上。
他放在半空的手滯了一滯,呆望了小雪半刻,終於還是將手撫上了她的臉頰。
很冷,很無力的一撫,卻讓小雪勾起了往事,一絲淚水驀地滑落眼簾。
他現在的模樣,從上到下,發飾,衣服全然與當年的他沒什麼兩樣。就是在撻跋冰淵之下,他最後的一個動作,留給她的,是五百年的折磨,他愛她,卻終不能與她相守。如今,亦是這樣一個動作,雖不再是當年的那人,小雪還是心痛不已。
“別哭……”他的語氣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童,頗無辜的樣子,倒是引得小雪破涕為笑。
“你現在好些了嗎?”小雪試探著問道,但還是壓製不住內心泛起的難以扼製的欣喜。
他微微一笑,“貧道已然沒什麼大礙了。”
小雪愣了一愣,“貧道?”
他麵色上沒有任何的停頓,“我授業於齊雲山,清修了二十餘年,自己本就是位道士,小雪你也是知道的,莫不是……小雪你的傷勢未好?忘記了我的身份?”
小雪張了張嘴,半天沒言語。
他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忙捉過小雪的脈搏探去,“確實有些微弱,看來我們不能在此久留,我帶你離開這裏。”四下望了一眼,看清了周遭形式,他也呆了一呆。
漫漫花海,無邊無際。
他記憶裏的那終年積雪的冰淵哪裏去了?
他和小雪不是雙雙墜入冰淵,自己也身受重傷嗎?
現在這傷情倒是感受頗深,可是這景物轉變之大,他還是無法接受。
難道是,他和她,都已經……
他忙的將目光投向小雪,“我們,是都已經死了嗎?”
“不……不……沒有……”小雪連忙搖頭,“劍癡……大哥……”
“嗯?”他應了一聲。
小雪這算是完全明白了,她親手凝成的六魄模樣,竟然因為受了她最強執念的幹擾,使得重生的六魄隻剩下了當年那一點劍癡殘存的記憶。
一時間,小雪分不清是喜是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