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桐和孟格格，已經連吃了5頓方便麵，早、中、晚，唯一可變的花樣，就是泡一包榨菜、一個鹵蛋或者一根火腿腸的區別，對於這間樸素的小院來說，算得上是改善夥食了。
但最讓兩人受不了的，是沒水洗澡。定點放水時，馬不停蹄地一壺壺打過去，緊趕慢趕地燒上，沒多大功夫，熄燈哨吹響，電停了，熱好的水隻夠洗腳，頂多再勉強擦個身。電視機沒有信號，兩人摸黑呆坐著，或者，在院子裏溜達，看一看天上的星。一開始還聊聊天，還覺得，這難得的星空是城市裏比不了的。後來，幹脆就沉默了。在這種條件下，人越來越沮喪，哪兒還有心情說話。
孟格格實在是有些後悔，什麼兵哥哥都沒見著，新鮮感在第一夜過後，就沒了，眼下，有點兒蹲禁閉的感覺。看得出，周舒桐還在埋怨：“格格，我真的不能理解，方浩陽究竟愛我嗎？心裏有我嗎？哪怕是一點兒位置。”“野外訓練，一個多禮拜，去之前，打個電話總可以吧？再不濟，發個短信？就算再忙，再累，能花多長時間，一分鍾都沒有嗎？讓人怎麼相信？我真覺得，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想不起我。”
孟格格隻能勸：“小桐，你別亂想，沒準兒，他手機沒收了，或者不方便。”
“你信嗎？如果是你，心裏很牽掛一個人，你難道不想辦法，找他說說話。就算不方便，如果想聯係，總有辦法。”孟格格也覺得有道理，一時回不了什麼。
“再這樣下去，我們就完了。”
“小桐，你不能這樣想。”
“那該怎麼想？你知道嗎？校門外那位老奶奶，像極了我的奶奶。”周舒桐立在窗邊，呆望著窗外，“很小的時候，爸媽常出差，我跟奶奶一起住。奶奶常說，當年是怎麼盼爺爺回家的。爺爺的駐地變了，奶奶探親也跟著變。那時候交通不方便，走很多路，很多山路，路上也遇到過很多危險。兩個人分居了一輩子，好日子沒過上幾年，奶奶就去世了。”
“難道，我看不出奶奶那種期盼，隱忍的眼神嗎？我沒有那麼偉大，犧牲自己的幸福，我不覺得光榮。”周舒桐說。“我在乎的是，這樣的婚姻，有什麼意義？”
“這就是愛吧，小桐，不是什麼事，都為了‘意義’，愛，有時，是需要犧牲的。”
“我覺得，奶奶這一生，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等。她不快樂。你沒有設身處地，你不能體會。此時，此刻，我也變成了等的那個人。”
“我害怕，格格，”周舒桐轉向孟格格，表情慘淡。“一直以來，我最害怕的，就是成為這個樣子。來不及看清一個人的模樣，來不及看見他的變化，時光消磨了一個人的意誌，愛一個人，甚至連表達的機會都沒有。”
孟格格繼續沉默。
“你信命嗎？”
“信。”孟格格答。
“我不信。我不信，沒得選擇；就像，我不信想打個電話，會打不通一樣。”
走廊上的小賣店，周舒桐連去了幾趟，店裏有什麼小百貨，已經能倒背出來了。再去買方便麵時，她頭也不抬。但那一臉的落寞，引起了小店嫂子的注意。
“閨女，咋沒跟對象說好，就自己來了呢？”
“軍校畢業分配的事誰說了算，有沒有商量的餘地？”周舒桐猛的一問，小店嫂子有點蒙。
“嫂子，小店人來人往，有什麼風吹草動，大夥經常議論啥的，您知道的肯定多，能不能說說。”
“我在這兒，有二十多年了。大閨女，你哪兒的人呢？”
“浦江。”
“哦，對對，大城市來的。”老板娘看起來很熱情，熱情地就像個居委會大媽。“這麼偏，兩地分居，是遠著呢。結婚了嗎？”
“去年結的。”
“挺不容易的。跟了當兵的，苦是苦，但是，也穩定。在外麵，很多地方的條件和待遇可沒部隊好。不過，浦江是不一樣，掙錢多吧？”
眼見著就扯遠了，想知道的一句沒提，周舒桐有點急。
“嫂子，走後門好不好使？”
老板娘抖了抖周舒桐剛遞過去的十塊錢，一副肯定但又無奈的表情。“閨女啊，想用這個說話，也得有關係。”
“那要怎麼做？”
老板娘搖頭：“這可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