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辭世,留給少年天子無盡的哀思。4個多月之後,福臨就溘然離世,追隨愛妃而去。
“楚彩,我這一生沒有過愛,你說愛是什麼感覺。”王妃說道。看著她依然很美麗的臉龐,舉得這臉和如惠的不同,這是一張沒有經受過痛苦的臉。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可是王妃,有幾個人能做到呢。奴婢一直在努力地探究著這個問題,是深情,還是向前看。很矛盾的,奴婢以為,真愛就是露水,太珍貴,很容易蒸發,無論如何追趕也抓不到。真正的愛是肉欲和心靈默契的總和,這一點占全了呢,還很容易死,這就是愛,一種讓人很難捕捉,讓人為之傾注一切,讓人為之欲火焚身,讓人為之死去活來的東西。”我說道。王妃喜歡我,喜歡我的真誠,喜歡我關注了她。她雖然貴為王妃,可是畢竟是個不得意的女人。
允祺王爺病了很久,最後消損了軀殼,殞命歸天了。雍正十年(公元1732年)壬子閏五月十九日醜刻卒,年五十有四。我早知道允祺王爺會去世,所以也沒有震驚。府上比較混亂,都慌了手腳,最後請胤祹來主持喪事兒。他來了自然就有條不紊了。
我主要負責就是早晚祭祀。允祺王爺這個人一生淡定,從個人角度我比較欣賞。但不能說雍正帝爭帝位就是錯的,曆史沒有對錯,對錯都會發生。
我和王妃哭靈,王妃不像瓜爾佳氏哭得那麼深情,這是人之常情。弘晊眼睛紅紅的,憔悴了很多。大約27天,允祺王爺的喪事告一段落。他沒有允祥那麼被皇上喜愛,所以就哭靈27天。一生還算沒受過罪,這就不錯了,想想八阿哥,九阿哥,整天搞政變,九阿哥更荒謬,每天還要帶著毒藥,以證明對八哥的忠誠。最後都被賜死。
六月,弘晊襲恒親王。排場也大了。一群人前呼後擁的。再說還在守孝期間,他沒有過來看我。我隻能在王妃那裏知道他的消息,一直在悲痛中。
弘升內心生氣,一次在王府看到了他,他本來可以襲親王,可是他犯了事兒,雍正不喜歡他,很多原因吧。
親王,一年一萬兩俸祿呢,實在是花不完。而且滿族男人對心愛的女人的忠貞要求不那麼苛求,對如惠除外,因為我覺得是弘晊是因為不喜歡她,當時還有烏雲珠,所以他做出了告密的事兒,特別是皇族,從小就樹立女子如衣服的概念,他根本沒有把女人當回事兒,但是烏雲珠除外,她死了,他一直念著她。
這麼說塔瞻接受我,弘晊接受我,隻是因為他們天生受著這種教育的關係,因為入關已經幾十年了,所以漢化了,有些思想就受了儒家的影響。我至今也不知道弘晊對於除了烏雲珠的女子以外是怎麼個態度。
我還閱讀了皇室和蒙古族科爾沁部聯姻的書籍,蒙古女孩兒嫁滿人,滿人格格,郡主嫁蒙古王孫,博爾濟吉特氏也是這種政治婚姻的一員。弘晊他是個漢化程度很高的人,所以和烏雅汗有罅隙很正常,她從小蒙古文化熏陶,很難理解他內心的那些溫軟。烏雲珠卻恰恰相反,她有著驚為天人的美貌,有著如詩般的神韻,有著一肚子的詩書才情。可惜呢,就是沒有壽,這個可是老天太公平了。要是都全了,那就成女乾隆帝了。
烏雅汗愛喝奶,她從小的飲食習慣有關係,我雖然十分地怕她,但是卻覺得她天性很暢快,喜歡直接的人,恨就是恨,愛就是愛。
我長得白,應該是翠娘長的白,所以不總喝奶。我一身白衣勝雪,在六月的王府的林子裏走著。頭發長長了一點兒,但是還是盤不成髻子,所以就用白色布巾圍著,我怕被人看到會說我。總是躲著人走。
樹林裏不熱,我拿著一本書,看著,弘晊現在是親王了,我有王妃罩著,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鬆姑姑不知道如何對待我,我這個一天三變的人。我把我的自行車收拾了一下,這天在林子裏玩車技。我蛇形穿越樹林的樹,搞著自己的小遊戲。
“楚彩,你幹什麼呢?”是恒親王在和我說。我看到了久違的弘晊。他來這兒幹什麼呢,大喪期間,他瘦了許多。
我馬上放下自行車,過來請安。
“奴婢給王爺請安。”我說道。
“還不快起來。”弘晊說道。
我不知道怎麼說話了,因為他是王爺,我該用什麼禮數呢。
他看著我。一雙美目柔若溪流,看來心情好多了吧。我該怎麼勸他節哀呢。我說不出口。我很不會安慰人,也看不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他過來摟我入懷,好像這些日子來的憂愁和悲傷一下子傾瀉了下來。他累了,他需要一個人聽他的,也許隻是一個可以抱著的柔軟的身體。他和王爺的感情不錯。他的悲傷是真實的。也許十年前,烏雲珠撒手而去的時候他也如此無助吧。
我聽著他哭,我知道他很難過。我隻是能提供這個溫暖的懷抱給他。別的幫不了他。
其其格的事兒過去了吧。我差點兒去了蒙古。他舍棄了其其格,我很感激他,以後得對他好點兒,但是我是個沒長性的人。很難保證總對他好。
之後的日子,我和他在大書房,他給他阿瑪寫了許多挽詩,雍正十年還是烏雲珠的十年大祭,他也寫了不少給烏雲珠的挽詩。在2011年那樣飛速的年代,十年足以改變人的所有。這種十年大祭的事兒很難發生。
也許時間改變了的就是把過世的人描摹得更美吧。烏雲珠不會老,她永遠那麼美,她總定格在那一瞬間。
“楚彩,我昨夜夢到了烏雲珠。”弘晊說道,語氣中有清煙一般的惆悵。
“如果有DV就好了,我早來幾年,我給她拍個紀錄片。那樣王爺也能看到活生生的影像了。”我說道。
“你說什麼呢楚彩,我怎麼聽不懂。”弘晊說道。
他當然聽不懂了。一會兒那麼討人愛,一會兒又清空記憶,這真是個難以捉摸的人。
我故意讀著塔瞻的信。他側目看我。他密密的睫毛像道紗幕,使那雙眼睛有時顯得神秘、深沉。
千萬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不能看到他成熟的眼神,太魅惑。
他身上的藍色暗雲紋圖案綢褂,趁著這眼神,連那白色腰帶也趁著這眼神,怕愛上他,特怕深深地愛上他。
怕深刻,太奢侈了。
我馬上跑了,怕是這樣的眼神把我給毀掉。
之後我總偷看他,禁不住要看他。他的蟒袍,和紫色鑲玉腰帶好美,他的墨綠色暗福壽花紋的褂子,配著煙色刺繡腰帶,好美,他的烏黑的辮子梢上編著的玉玨好美。誰說女人不能犯花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