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字令?登石頭城】
石頭城上,望天低吳楚,眼空無物。指點六朝形勝地,唯有青山如壁。
蔽日旌旗,連雲檣櫓,白骨紛如雪。一江南北,消磨多少豪傑。
寂寞避暑離宮,東風輦路,芳草年年發。落日無人鬆徑裏,鬼火高低明滅。
歌舞樽前,繁華夢裏,暗換青青發。傷心千古,秦準一片明月。
薩都剌的《滿江紅(舊誤作念奴嬌)。金陵懷古》尤為膾炙人口:
六代繁華,春色去也,更無消息。空悵望山川形勝,已非疇昔。王謝堂前新燕子,烏衣巷口曾相識。聽夜深,寂寞打空城,春潮急。思往事,愁如織。懷故國,空陳跡。但荒煙衰草,亂鴉紅日。玉樹歌殘秋露冷,胭脂井壞寒螿泣。到如今,惟有蔣山青,秦淮碧。
他的《芙蓉曲》:
秋江渺渺芙蓉芳,秋江女兒將斷腸。絳袍春淺護雲暖,翠袖日暮迎風涼。
鯉魚吹浪江波白,霜落洞庭飛木葉。蕩舟何處采蓮人,愛惜芙蓉好顏色。
《醉起》:楊柳樓心月滿床,錦屏繡褥夜生香。不知門外春多少,自起移燈照海棠。
元人為詩多仿前人,詩在元代變成了一朵淡雅的小花兒點綴在元代文學上,它遠遠地凝望著元曲和元雜劇在曆史上的興起。
我看到大書房有一個雍正粉彩瓷瓶是很美的花瓶,我突發奇想,那天去如惠屋裏,路過了梅園,看到梅開出了院落。不如踏雪,不如尋梅。
我偷偷地溜出了大書房,淩波微步已經練到了家,我來到了梅園,梅園比塔瞻家老園子裏的梅園大,種了幾十株的梅樹,香雪海,玲瓏心。我走到了一棵最大,枝幹最粗的梅樹前,折了五六枝梅,抱著回到了大書房。我把它們插在那隻我看中的粉彩花瓶裏,倒上水。靜靜地凝望著它,回憶起了我和塔瞻在梅海輕功,在紛飛梅雪中那種熱烈的期許。可是現在竟然蕩然無存了。
我剛要回春閑坊,弘晊進來了,他一眼看到了瓶子裏的梅,他臉上的伊犁更深了呢,我馬上又來勁兒了,走過去解下他的紫貂大氅,收了他的貂帽。
“這梅是誰折的?”他說道。
“奴婢折的,奴婢為了給這個花瓶找個夥伴兒。”我說道。
“你折的哪棵樹上的梅。”他說道。
“奴婢就撿大的好的折的,園子裏有棵大梅樹開得正豔。”我說道。
“你想死?你竟敢折烏雲珠的樹!”他怒了,好像要馬上把我弄死而後快。
“怎麼了,主子你的梅園裏的樹還有主嗎?”我說道。
他一記耳光扇了過來。我毫無防備,重重地打在了我蒼白的臉上,我哭了出來。
“奴婢就是自作主張折了些梅來裝點大書房的。奴婢有什麼錯。”我喊著。
他毫無後悔,猙獰了起來。
“你竟敢動烏雲珠的樹,你真的是想死了。”他吼了起來。他抓住我的肩膀來回猛力地搖晃。我手上的紫貂大氅和貂帽已經落在了地上。
“烏雲珠是誰呀?”我也喊了起來。
我已經被他大力的搖晃弄得要變形了。他抓著我的手腕,一路出了大書房,走了很久,來到一間屋子裏。
這屋子是個靈堂,是供牌位的,就一個牌位,上麵清楚地寫著愛妻伊爾根覺羅烏雲珠之位。
看來拍馬屁拍到了馬眼睛上,並且是弄得馬成了青光眼。
“跪下!”他惡狠狠地說道。
不跪也不行呀。
“烏雲珠,今兒,我把這個奴才交給你,讓你發落她。”他說道。
他出了屋子,命人用鎖鎖了門。
這屋子裏三麵牆全是裱好的油畫,全是一個女子的喜怒哀樂,她穿著各種精美的華服,時而溫婉地一笑,時而在花園裏撲蝶,生動極了,原來烏雲珠是弘晊心上的朱砂,即使是死了,可是雖死猶生。
過了兩個時辰,沒人經過,我喊了起來,喊了很久,還是沒有生物經過。這屋子裏沒有暖氣,我有些冷了。我馬上在靈堂裏跑了起來,月光,星光,還有這一屋子的畫陪著我,我跑了一會兒,餓了,看著靈位牌前放著供品。有果子,有糕點,得了,我替這個烏雲珠吃了吧。我三下五除二,把供品吃了精光。靈台前的跪墊上全是果核和糕點的碎渣兒。
到了深夜,這屋子更冷了,我跑個不停,若是停下來,我會被凍死的。龜孫子,你等著,我去見了塔瞻,我告狀去,讓他勒死你。
幸虧我的棉袍是貂裏子的。我不停地跑,不能停下來,這個烏雲珠也是,死了還有權處置人。
跑了一夜,最後黎明前,我已經累得不行,在跪墊上歇了會兒。我又從門縫裏看日出,這感覺真是天下奇談。
起初時,天還暗沉沉的,天還是一片的鐵青,東方微有些白意,門縫裏的遠方隻是平鋪著彌漫的雲氣,在朝旭未露前,宛似無數厚毛長絨的綿羊,交頸接背的眠著,卷耳與彎角都依稀辯認得出。
在盼望,在迎接,在催促,在默默的叫喚,在祈禱,偉大普照的光明——出現了:玫瑰汁,葡萄漿,紫荊液,瑪瑙精,霜楓葉——大量的染工們忙活起來,起......起......用力,用力,我叫喚起來了,一輪美日,一探再探的躍出了地平線。隻有門縫那麼窄,但是亮呀,真夠好看的,我的心在一夜冰凍之後又緩過來了。
太陽複活了,給予世間普照的光明!
屋子裏慢慢地升溫,我還活著,塔瞻,你等我。你也要活著。
不知道多久,門開了。
那個屎殼郎滾過的糞球兒進來了。
他看到的是,被凍紅了耳朵,凍紅了臉,凍紅了手的我。
他看到跪墊周圍的果核和碎屑,他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我,氣得好像在說,怎麼還沒凍死?
他臉上的伊犁好像已經刻在了我的眼睛裏,我又來勁兒了。
我過去把我的頭埋進他的懷。他下意識地往後退。
“奴婢冷死了。奴婢是不知者不怪,昨夜烏雲珠教訓了奴婢了,她說那幾枝梅是她托奴婢的手送給主子的,主子大可不必傷心。”我說道。振振有詞。
他無話可說,他讓得貴收拾好靈堂,命令換些供品,重新擦地。因為地上有我一圈圈兒跑過的腳印兒。
之後,我每到大書房,總會有梅,那幾枝梅經常能吸引他的目光,目光裏有我思念塔瞻一樣的思念,我明白了,他最愛的女人是烏雲珠,即使她死了。也對,死了才能被弄成最愛,這是人最有趣兒的不珍惜,這是世間萬物的規律,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活著擁有的時候太過珍惜,這都是錯的,太珍惜就要被天懲罰了。比如順治帝和董鄂妃。比如曹植和甄氏。
漢末時期,上蔡令甄逸之女甄氏,生於光和五年。相傳她的母親張氏懷孕時夢見一個仙人,手執玉如意,立於其側;臨產的時候,看見仙人入房,以玉衣蓋體,不久生下甄氏。甄氏三歲時喪父。相士劉良看了她的相之後說:“此女之貴,乃不可言。”甄氏自小至大,性格靜好。八歲的時候,門外有馬戲,家中人及諸姊妹都上閣樓觀看,甄氏獨不行。姊妹都覺得奇怪,問她:“老幼競觀,你為何不看?”甄氏回答:“這豈是女子所宜看的?”九歲學習讀書寫字,借長兄的筆硯使用。長兄說:“你當習女紅,何用讀書寫字。難道想欲做女博士麼?”甄氏回答:“古之賢者,未有不學前世成敗,以為己試。不知書,何由見之?”
時值天下紛擾,加上連年饑饉,百姓皆拋賣金銀珠玉寶物以換取食物。因為甄氏家巨富,所以趁便宜收買儲藏許多。甄氏對母親說:“今世亂,何多買寶物?此取禍亂之端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又兼左右皆饑乏,不如以穀賑給親族鄰裏,廣為恩惠也。”舉家皆稱其賢。
及笄後甄氏嫁給袁紹之子袁熙。袁熙似乎不太懂得憐香惜玉,她生活苦悶,寫下閨怨一類的作品。《古詩源》中收錄了她所做的《塘上行》:“浦生我池中,其葉何離離;果能行仁義,莫若妾自知。眾品鑠黃金,使君生別離;念君去我時,獨愁常苦悲。想見君顏色,感結傷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賢豪故,捐棄素所愛,莫以魚肉賤,捐棄蔥與薤;莫以麻枲賤,捐棄菅與蒯;出亦複愁苦,入亦更苦愁。邊地悲風,樹木何蓊蓊;從軍致獨樂,延年壽千秋。”東漢獻帝七年,袁紹擁有冀、並、幽、青四州,但在官渡之戰中被曹操打得慘敗。戰亂之中,曹植在洛河神祠偶遇藏身於此的袁紹兒媳甄氏,驚其豔麗,贈白馬一匹助她逃返鄴城,甄氏亦回贈玉佩以酬解危之誼。袁紹慚憤成疾,不久急愧而死,其子袁譚、袁尚為爭權互相攻擊,兄弟鬩牆極大地消耗了袁軍的殘存的力量。曹操乘機猛攻黎陽,譚、尚大敵當前合兵一處,但還是保守不住城池,逃到了鄴城。袁譚、袁尚勢不兩立,都想滅了對方而後快。袁譚兵力不如袁尚,反向曹操求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終曹操借袁氏內訌完全消滅了袁紹的勢力。
當時曹操的次子曹丕,年方十八,隨父從軍,城破後當即躍馬徑直到袁氏府舍。曹丕提劍下馬,徑入後堂,隻見一個中年婦人,坐在那裏獨自垂淚,膝下有一個少婦跪著嚶嚶哭泣。那中年婦人是袁紹的妻子劉氏,少婦是袁紹第二個兒子袁熙的妻子甄氏。袁熙已帶著他的殘兵敗將匆匆逃往遼西。甄氏滿臉淚水,脂粉模糊,卻似梨花帶雨,一種嬌羞情態,已是欲蓋彌彰,動人憐惜。曹丕不由得動了心,他攬袖近前,替她拂拭淚痕,真是桃腮杏臉,美豔絕倫,有一種說不清的氣息。曹丕即自述姓名,叫她放心。劉氏一聽是曹操的世子,忙令甄氏下拜襝衽。甄氏含羞施禮,偷覷曹丕麵容,一位翩翩少年,英姿瀟灑,儀表風流,不由的勾動芳心,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曹丕。曹丕癡立多時,心思忽悠。
忽然聽見外麵人聲嘈雜,原來曹操進來了。曹操問及袁氏家屬,曹丕便入內引出劉氏及甄氏。曹操見甄氏沉魚落雁的姿色,心裏也怦怦亂跳,便問劉氏:“家裏如何隻留下你二人?”劉氏道:“子婦等並皆遠出,惟次媳願侍妾身,所以尚留在此;現蒙世子曲意保全,實為萬幸。”曹操旁顧曹丕,見他兩目癡癡呆呆地盯住甄氏,知道曹丕暗裏動了情。曹植亦對甄氏念念不忘。曹丕急切無奈之下,對曹操說:“兒一生別無他求,隻有此人在側,此生足矣!望父皇念兒雖壯年而無人相伴之分,予以成全!”話已至此,曹操不好拒絕,便使人做媒,讓曹丕娶了袁熙妻甄氏為婦,劉氏不敢不從,與甄氏商量,甄氏也無異言。當下擇取吉日成婚。甄氏梳的發髻式樣一日一換,據說她每天都見到一條口含赤珠的綠蛇,綠蛇以盤卷的姿態向她傳授髻的各種梳法,因此甄皇後的發髻每日更新,稱為靈蛇髻。一時宮女們人人仿效,她們的發式隨甄氏的改變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