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你招呼啊,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隻要你答應收留我一陣子就成。”
不待華澤涵再次吐出拒絕的話,顧岄已經徑直拉著他往屋裏走。
“好吧,我承認,我又跟我媽吵架了,是被她趕出來的,如果澤涵哥哥你不收留我的話,我就隻好去找那些亂七八槽的男生家借住了,你放心嗎?舍得嗎?你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子嘍,萬一那些男生對我……”
這次是不等顧岄把話說完,華澤涵便敗下陣來,妥協地點頭答應。
“好,我明白了,那你就先暫時住下來吧,反正這裏的客房都空著呢,你還是不要再到外麵處亂跑了。你放心,我晚些時候會打電話給表姐,好好跟她溝通下你們之間的問題。”
無論是顧岄幾乎夾裹住他手臂的柔軟,還是她故意般仰頭向她嘟起的紅唇,確實都在證明著她已經不是小女孩了。
華澤涵自然知道這丫頭說那麼多,為的就隻是讓他點頭同意她留在他這個單身漢家裏,但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他也隻能明知被“威脅”了,也不得不接受。
顧岄沒想到自己準備的“一哭二鬧三上吊”等招式,一半都還沒有使出來,就能夠達到目的,立時雙眼彎彎地像隻小狐狸,蹦蹦跳跳地走進了華澤涵的別墅。
東瞧瞧西看看,隻覺得房間裏的每個角落都讓她喜歡得緊,除了對一切讚不絕口外,她心中想的卻是——不知何時她能成為這裏的女主人?
已經被顧家視為典型問題少女的顧岄,因跟家裏人吵架而“離家出走”早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所以華澤涵並沒有懷疑什麼,讓她自己去選間客房住後,他便撥通了表姐易雅的電話報個平安。
電話那邊的易雅正在醫院裏,也沒有跟華澤涵太見外,知道顧岄是跑到他家裏去了,她自是放心了不少,這樣總比又她跑去跟那些不良鬼混好太多了。
撂電話前,華澤涵方才遲疑著向易雅問起聶隱來,知道她剛剛被易少寒接走後,立時想到應該是回碧水這邊來了。
知到顧岄與聶隱向來不和,華澤涵把小丫頭安置到她自己選定的客房裏休息後,特意叮囑他下午待會兒有個重要病人要接待,讓她造成不要隨便離開房間。
後來怕顧岄嬌縱慣了不會乖乖聽話,他又補了句,如果她亂跑影響到他為病人的心理診治,他就絕對不再收留她,會立即把她趕出去。
還從未曾見過華澤涵這般“凶悍”模樣的顧岄,心裏就算對他的要求有著十二萬分的反對和委屈,卻不敢跟他當麵說出來,隻得選擇暫且委曲求全的戰術。
“放心吧澤涵哥哥,你盡管忙你的去吧,我正好想先補個覺,然後再看看剛拿到手的劇本呢,這次我可是有機會出演大製作電影的女二號哦!”
提起成為簽約藝人後接到的第一份正式工作,顧岄濃妝豔抹的小臉,立時明豔得猶如春花般燦爛。
“什麼劇本?你就是為這事兒跟你媽吵起來的吧?你爸現在可還在醫院躺著呢,你難道就不能消停幾天嗎?”
本不想對顧家的家事多言,可是看到顧岄捧出的劇本,那太過露骨的名字,華澤涵便忍不住以長輩的身份說教兩句。
“我隻是想追求自己的夢想而已,怎麼不消停了?澤涵哥哥,人家一直以為你是最懂我,也最疼我的人,怎麼現在說話的語氣跟我媽一樣?”
再次被兜頭潑了盆冷水的顧岄,氣呼呼地嘟起紅唇,望著向的目光裏滿是哀怨,不過轉瞬間又放下手中劇本,嬌嗔地嚶嚀一聲,突然傾身偎進華澤涵懷裏。
“澤涵哥哥,人家真的隻是想證明自己已經長大,已經可以照顧好自己,也能夠為自己作主了。媽媽他們,都以為我在外麵學壞了,其實,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的,我才沒有那麼傻,平白讓那些壞小子占去便宜。”
感覺到華澤涵想要推開自己,顧岄立時間圈住他腰身的雙臂環得更緊,說話的語氣也更急切了幾分,甚至還透出絲縷壓抑不住的哽咽。
“我……澤涵哥哥,我知道那些整天哄著我、圍著我轉的臭小子,滿腦子想的都是要把我……可是我很會裝傻的,就算裝不下去了,哪怕鬧得翻臉我也不會讓他們如願的!因為我心中早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我想隻把我的心和我的身體,都完完整整地交給……”
“小岄!”
隱約意識到顧岄要說什麼的華澤涵,厲聲打斷了她的話,量隨即便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重,輕歎一聲便又恢複成如昔溫潤。
“小岄,你不是都叫易少寒小舅舅的嗎?算起來我也是你的表舅啊,所以,以後你就不要再叫我哥哥了。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說得沒錯,那些整天圍著你轉的男孩,大半都心懷不軌,而真正喜歡你、愛你的,絕對是最懂得珍惜你的那個。”
溫柔卻堅定地雙手撐住顧岄圓潤的肩頭,華澤涵將這情竇初開的少女,緩緩推出懷抱。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表舅現在要去忙工作的事了,你自己一定要乖乖待著,晚餐時我會來叫你。”
不再給她繼續撒嬌說話的機會,華澤涵說完就轉身離開,還不望幫她緊緊關上房門。
看著暗戀已久的男人,簡直可謂落荒而逃的離去,顧岄眼底的所有情緒漸漸都零落為濃濃的憂傷。
她當然知道他是自己的表舅,是不被允許在一起的親屬關係,可是感情這種事又豈是自己能夠控製得了的?
如果在過去十年裏,華澤涵沒有為了聶隱而頻繁造訪顧家;如果不是他待人接物,都那般讓人如沐春風;如果不是他在顧岄進入叛逆期起,就因易雅相請而多次與她談心;如果他不是那般溫潤如玉,與儒雅的顧文軒的氣質那般相像;如果不是所有女孩,都有一定的戀父情結……
著實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可是如果終究隻是如果而已,早在第一次見到華澤涵起,顧岄的心就已經遺落在了這個與父親氣質相似的男人身上,所以她才會固執地不肯叫他表舅,而是喜歡甜甜地叫他“澤涵哥哥”。
最初的她,並未曾想過要對他表露心意,覺得隻要能時常看到他便滿足了。
可是當發現他對聶隱的感情時,發現他竟然要娶別的女人時,她的癡心非但沒有因此而消弭,反而戀他戀得越來越來深,以至於不願再壓抑自己對他的感情,開始迫切地想要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是如今看來,她對他的芳心暗許,她對他的暗戀成癡,終究隻是場癡心妄想的奢戀而已……
顧岄的突然到訪,顯然打亂了華澤涵的所有安排,也破壞了他持續一上午的好心情。
這外甥女對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華澤涵早就有所察覺,隻是對於無知少女的這種懵懂暗戀,他覺得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佯裝不知道,總以為等到時日長久了,這小丫頭長大後,自然會慢慢釋懷。
可是適才在客房中發生的那一幕,卻讓他有些後怕,不敢想像若是沒有阻止她說下去,自己當如何麵對她的表白?
雖說論起輩分,他的確與易少寒一樣,都是顧岄的舅舅。
但易雅畢竟是易誠與前妻周荃所生,他這個表舅則是從姨母歐婉秋這裏論起的,所以與顧岄並沒有任何血緣上的牽扯。也就是說,他與她的關係,稍有不慎就可能……
華澤涵還沒能想出應對顧岄的最好方法,飛轉的思路就被再次響起的門鈴聲打斷。
這次去應門卻少了上一次的激動,直至打開門看到外站著的,當真是淡然從容中暗藏了絲尷尬的聶隱時,華澤涵方才不由自主地扯開溫暖淺笑。
“你來了。”
略有些緊張地招呼了一聲後,華澤涵趕忙將聶隱迎進屋內,徑直帶到樓上的工作室,並沒有在客廳中多作駐足。
靜靜地躺到臨窗的診療床上,午後的陽光斜斜照進來,竟然讓聶隱有些恍惚。
好像時間依然還停留在過去的時光裏,他們之間並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依然隻是關係仍處在曖昧期的朋友,並沒有過那麼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
“別緊張,像過去一樣,盡量放鬆就好。”
華澤涵滿目柔光地望著診療診療床上的聶隱,連聲音都如暖玉般溫潤,帶著奇異的、足以安撫人心的效用。
聶隱勾起唇緩緩點頭,盡量讓自己從身體到思想都漸漸放鬆下來,不多想地順著華澤涵的話茬,先開始聊一些無關緊要的閑散話題。
聊了半晌見她仍有些緊繃感,華澤涵悄然走到她頭頂處,抬手極輕緩地為她揉按著太陽穴。
這是以前在她的治療中,經常被他用到的診療手段,幫著她放鬆。
可是這次突如其來的肌膚觸碰,卻讓輕闔雙眼的聶隱驟然一驚,倏地睜開雙眼坐起身來,這樣也就躲開了華澤涵落在她頭上的雙手。
“小隱,怎麼了?”
華澤涵的麵色微變,心中雖已猜到她是在抗拒自己的觸碰,卻仍抑著心痛明知故問。
“我……沒事,我隻是忽然想起,易夫人的生辰好像快到了……”
似乎也被自己突兀的舉動嚇到,聶隱怔忡須臾,方才胡亂找了個借口解釋。
她這是怎麼了?
其實澤涵的舉動沒有任何過分的地方,以前她難以放鬆下來時,他也都會幫她做頭部按摩,而以前的她也隻會覺得舒服。為何這次他溫潤的指尖才觸碰到她的肌膚,她便驚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剛剛易少寒把她送回來時,還在車上纏著她好一頓溫存,她也沒有像這樣反應過激。
難道說,現在的她不僅僅是習慣了撒旦男的觸碰,甚至還開始不自覺地抵抗其他人的觸碰了嗎?怎麼會這樣呢?她這到底是怎麼了?
“小隱,別緊張,我知道你最近精神壓力很大,別擔心,也別壓抑,有什麼煩心事就跟我說說吧。”
華澤涵眸色略顯沉鬱,但聲音卻愈加溫柔,好像絲毫沒看出聶隱對他觸碰的異常排斥,繼續耐心地舒解著她的心理壓力。
“你剛剛說,姨母的生日快到了是嗎?恩,我記得也是,通常過完中秋就是姨母的生日了。怎麼,難道是他想帶你回易家嗎?”
處女座的歐婉,生日正是在九月的中下旬時期,往年這個時候生日宴的請柬應該都已經派發出去了,可是今年就連華澤涵都還沒有收到任何消息,要不是聶隱提及,他幾乎都忘記姨母的生日就快到了。
而以此他直覺想到的,就是身為歐婉秋惟一兒子的易少寒,必然要回去陪他母親慶生,若是他想帶著聶隱一起回去的話,顯然就比較麻煩了。
“不,他說易夫人因為身體不適,所以今年可能不會辦壽辰了。”
麵前的男人越是溫柔貼心,聶隱越是覺得自己身上的變化太過奇怪,她明明厭惡、避諱的應該是撒旦男,為何卻覺得與澤涵正漸行漸遠?
“小隱,你不要想太多,這世上很多事都由不得我們左右的。關於姨母對你母親的指責,我也有所耳聞,且不說事實真相是否真像她所說的那樣,即便你母親過去當真曾經是……那又怎樣呢?”
華澤涵一邊細心注意著聶隱的神情變化,一邊斟酌的言詞,將話題引向正軌。
“過去的事情,我們應該讓它過去,因為無論真相如何,都已經無法改變。而且,她雖然是你母親,但不代表她曾經犯過的錯誤,就要轉嫁到你身上。當然,依我對小隱你的了解,我相信你母親絕對不會是我姨母所說的那種人。”
開導聶隱的思路固然重要,華澤涵也不會忘記給予她更有力的支持,表明了自己對於這件事的堅定看法。
“你真的了解我嗎?澤涵哥,我也許,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
對於他在歐婉秋和她之間選擇了她,讓聶隱心中的愧疚與自責感更甚,望向他的目光隱現波光。
“小隱,關於你的一切,我都不是在憑空想像,而是在過去十年裏通過仔細的觀察與接觸,才一點一點了解到的。”
她的自我否定,讓華澤涵隻覺得更加心疼,目光溫柔得好似能溺死人的春水。
“那你知不知道,我最初跟著易阿姨去到顧家時,心裏其實是懷著怨恨的。我媽媽在自殺前曾經對我說,害死她的就是那位隻想保全學校聲譽的顧校長,那時的我其實並不明白顧校長是怎麼害死媽媽的,但因為這是媽媽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所以我想忘都忘不掉。”
聶隱的表情與聲音都十分平靜,甚至還緩緩又躺回到診療床上,目光略顯渙散地盯著白茫茫的天花板。
好不容易等到她肯吐露心事,華澤涵趕忙小心翼翼地開始做記錄,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打擾她。
不過聽著她用冷淡如常的語調講述著母親的自殺,講述著聶嵐轉嫁給她的怨恨,他的心都跟著揪緊得生疼。
但按理說十年前的罪魁禍首,應該是將聶隱誘拐出學校,然後又非法拘禁在廢棄廠房裏的人才對。
縱然時任育英小學校長的顧建華,為了保全學校聲譽而選擇將此事壓下來,聶嵐也不至於為此自殺甚至把所有罪過都推到顧校長身上吧?當然,聶嵐畢竟患有精神疾病,出現極端情緒與異常思維,也不算奇怪。
華澤涵邊仔細傾聽,邊在心中思量著,麵上卻一派沉靜沒有顯露半點,隻是專注地看著聶隱繼續陳述。
“易阿姨對我真的很好,顧叔叔雖然總是很忙的樣子,幾乎沒什麼時間在家裏,但麵對我時也總是溫柔和煦,隻是眼底深處總會流動著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現在想起自己剛到顧家那般時光,聶隱仍不由得心中一暖,她不得不承認,易雅與顧文軒他們給予她的家庭溫暖,是哪怕在母親還活著的時候,她都沒有體會、享受到過的。
“還有他們的兩個孩子,真實對我都是有些排斥感的,我當時表麵上雖然滿不在乎,但心裏其實有些難過。顧峋倒還好,顧岄則總是在找我的麻煩,總是跟我作對,不斷勾起我對顧家的怨恨。”
一邊對收養自己的長輩心生感恩,一邊卻又因母親的死和顧岄的敵對,而對這個新的“家”心生怨恨。
想著當時本已經就患上綜合性心理疾病,卻還要遭受兩種情緒困擾的小聶隱,華澤涵再次無法怎的地心疼起來。
他抬起手想要輕撫上她的臉頰,卻又忽然想起剛剛她抵觸的反應,僵在半空的手隻得緩緩收回。
“再後來,顧峋對我也開始越來越好,甚至時常會替我教訓欺負人的顧岄。當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兄妹倆因我而爭吵,甚至大打出手的時候,心中有些快意,但隨即又會覺得自己好陰暗,簡直是在踐踏他們對我的好……”
每個人的心裏,都同時住著天使與魔鬼,患有輕微自閉症和抑鬱症的聶隱更是如此,這也成了她痛苦掙紮的根源所在。
“看到曾經欺負自己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而感到快意,這是正常人都會有的心理反應,你不必在意。”
華澤涵倍顯輕柔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奇異的力量,似能將人心上的細微褶皺都給熨燙平整。
“是嗎?可是正常人,會不會因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曾說過的話,就緊抓著仇恨不放?甚至不顧別人家的善待,害死了一個其實根本罪不至死的人?”
緩緩轉過頭,聶隱直視向戴著無框眼鏡的華澤涵,聲音依然平靜到有些清冷,眼底卻隱隱顯露出幾許深入骨髓的絕望氣息。
“小隱……”
聞言,華澤涵心頭猛然一顫,隱約猜到她要說的是什麼事,不由得眉心緊蹙成結,但隻是喚了聲她便沒再多言。
她現在需要的就是傾訴,所以隻要是她願意傾訴的,就讓她盡情訴說吧!
充溢著午後陽光的房間裏十分安靜,除了一個低女聲輕輕流淌外,再沒有任何雜音。
“你知道顧校長是因為壽宴上有人提起育英小學的舊事,所以才導致心髒病發住院的吧?那個在現場發問,後來又做了連續報道的女記者,就是我找去的。如果不是我始終記著媽媽臨死前的話,始終惦記著找機會報複顧校長,他也許不會心髒病發,也就不會有之後的入院搶救治療,更不會有最後的死亡。”
聶隱的聲音依舊清淡平靜,好像隻是在講述著無關緊要的事情,但微微泛紅的雙眼,卻泄露出幾分她心底正掀起的驚濤駭浪。
“澤涵,你覺得這樣的我是你所了解的嗎?某種程度而言,我就是個殺人凶手,而且‘殺’掉的還是精心養育了我十年之久的,顧家的老爺子!你說,如果顧叔叔他們知道害死顧老爺子的幕後黑手,竟然就是我的話,會怎麼想怎麼做?他們會不會痛恨到,想要讓我來給顧校長償命?”
嘴角上揚成詭異的弧度,聶隱越說聲音越大,到最後已然有些近乎歇斯底裏的瘋狂,紅著雙眼瞪視華澤涵,那目光卻閃爍著奇怪的期盼意味,似乎在期待他痛斥自己的惡行一番。
哪曾想到,麵前被陽光鍍上層淺金色光暈的溫雅男子,聽她坦白出心中惡念後,竟然沒有露出半點嫌惡鄙視神色,反倒流露出滿麵的憂傷悲憫。
“小隱,這不怪你。十年前的事,一直都是顧校長的心結,而他的心髒病發並非是你能預見的。我知道,你隻是想提醒他,想把那件被時間漸漸掩埋的舊事,重新推到大眾麵前,為你母親的死討要個說法而已。”
華澤涵顧不得她之前對他碰觸的抵抗,心疼地將已然再次挺身坐起來的她,拉進自己懷中緊緊擁抱住。
“記住,不要把什麼事都怪到自己身上,你做的其實並沒有錯。無論什麼人,終究都要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犯下的錯,付出應有的代價。”
感覺到懷中人兒本能地掙紮動作,華澤涵心頭再次一揪,卻異常地非但沒有放開她,還將雙臂收得更緊。
情緒原本正在漸漸失控的聶隱,卻因這個堅定而溫暖的擁抱,又緩緩冷靜下來。
顧建華的死其實一直是她壓抑深藏的心結,就好像過去十年裏在她心中,不斷自相矛盾著的,對顧文軒一家又愛又恨般複雜糾結。
一方麵,她也覺得自己做得沒有錯,要不是顧校長心中有鬼有愧,又怎麼可能會心髒病發?
另一方麵,她又覺得顧建華之所以會突然發病,的確是因為十年前的事被媒體再次提起,甚至大肆炒作了一番。
正是她這惡作劇式的舉動,才最終造成了顧校長的病逝……
“不,就是我,如果不是我找人重提十年前的事情,顧老爺子根本就不會在壽宴上犯心髒病,最後也不會不治而亡……”
不知何時已然淚流滿麵的聶隱,狂亂地在華澤涵懷中搖著頭,剛剛冷靜下來幾分的情緒又再逼近崩潰邊緣。
而這次她自責的低吼還未及說完,就被突然響起巨大開門聲打斷。
“原來就是你這個小賤人害死了我爺爺!”
站在門口的正是顧岄,隻見通紅的一雙大眼睛裏滿是憤怒,想也不想就把左手裏剛剛削了一半的蘋果砸向聶隱。
她在客房短暫的午睡醒來,著實太過百無聊賴,就到樓下取了些水果上來吃,正在削蘋果時就忽然想起給澤涵哥哥送過來一些。哪曾想到才走到門口時,正好聽到聶隱坦白是她找人重提十年前舊事,以至於害死了顧老爺子的。
這從小嬌縱慣了的丫頭,脾氣向來不是很好,在麵對“宿敵”時自然更是分外眼紅。
更何況顧岄自幼就很得顧建華的疼愛,爺孫間的感情極好,她本就對聶隱諸多不滿懷有敵意,如今又聽其親口說出是她害死了爺爺,再加上她心心念念的澤涵哥哥,竟然正無比親昵地抱著這小賤人,更是讓她簡直把肺都快要給氣炸了!
也沒有去想衝動之下會造成何等嚴重的後果,在扔出蘋果後,顧岄想也沒想就又舉著右手上的水果刀,以拚命的凶猛架式,直刺向還半倚在華澤涵懷裏的聶隱。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但落到聶隱眼裏卻似乎有些緩慢,至少足夠她的心思轉了幾轉。
看著那滿是殺氣的冷森森的利刃,她想起了母親自殺時的決然,想到易少寒對她霸道地強取豪奪,想到顧建華因她而死,想到顧文軒與易雅還有顧峋對她所有的好,想到歐婉秋對她的鄙夷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