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那廟的匾額上寫著‘白龍娘娘廟’,供奉的當是白龍娘娘吧,隻是不知這白龍娘娘是何人。”玉菱煙說道。
“按月橋鎮的說法,這白龍娘娘乃南海龍女所化,可保這一方水土。”閭丘亭說完便冷笑了幾聲,對於這種說法顯然是不敢苟同,隨後又說道:“其實,這白龍娘娘本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啊!”玉菱煙有些不可思議地叫了一聲,問道:“那這裏的百姓為何祭拜一個凡人?”
“其實早在多年以前,這月橋鎮還不叫月橋鎮,而叫蘇家堡,那時這裏雖不似現在這般荒涼,但也是民生凋敝,物資匱乏。後來,朝廷委派一位大人來此地治理,那位大人勵精圖治,疏浚河道,改造良田,上任僅僅五年,便已將這荒涼之地變成世外桃源。當地百姓感懷這位大人,遂聯名上書將‘蘇家堡’改為‘月橋鎮’,而這‘月橋’二字正是取自那位大人的詩作‘曉月凝露明,斷橋君未行’。”
“這位大人這般勤政,難怪如此受百姓愛戴。師父,您知道他是什麼人啊?”玉菱煙問道。
閭丘亭沒有說話,而是抬頭望天,雙眼似乎閃著淚花,許久才緩緩說道:“那位大人複姓閭丘,名元誌,正是師父的先祖……”
陡然聽到這為官清廉、勤政愛民的大人竟是自己的師祖爺爺,原本坐在石墩上的玉菱煙此刻已是直直地站了起來,同自己的師父一樣抬頭望天,神情嚴峻,盡顯恭敬之色。
“後來,先祖就遇到了蘇姑娘……”閭丘亭正待說下去,卻被玉菱煙一聲“蘇姑娘”打斷了,很明顯,玉菱煙並不知道這蘇姑娘是何人。
“噢,這蘇姑娘便是如今的白龍娘娘,她本名蘇亦晴,乃是月橋鎮本地人士,因頗能識得幾個字,便被先祖提為執筆先生,掌卷宗事宜。自古以來,女子無才便是德,所知所學無非《女誡》《內訓》而已,而這蘇姑娘學識自是不淺,又能掌青天司之事,著實罕見。”說到此處,閭丘亭轉身看了看自己的徒兒,卻見玉菱煙顏色緋紅,臉生向往之色,於是說道:“為師倒不指望你能識文斷字,隻盼有朝一日你能尋得一個好人家,不似這蘇姑娘……”
“師父!”玉菱煙見師父說起自己的婚嫁之事,頓時臉色潮紅,雙腳跺地,活脫脫一副小孩子模樣,甚是惹人憐愛。
閭丘亭對這女徒兒撒嬌之態早已見怪不怪了,也就不作理會,繼續說道:“先祖與蘇姑娘這般誌趣相投,日子一久,互生情愫,於是二人便定下了終身。可就在婚期即將臨近時,蘇姑娘竟然懷孕了。先祖一身正氣,斷然辭了這樁婚事。蘇姑娘不堪外界閑語,竟於當晚投井自盡。”
玉菱煙聽到此處,已不知要作何感慨了,之前的向往之情已經全然不見了,改之的卻是一臉茫然。蘇亦晴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已經無法分辨了。
閭丘亭似乎看出了徒兒的茫然,繼續說道:“這事到此結束倒也罷了,可就在蘇姑娘投井之後,那井中竟升起兩條巨龍,通體透白,聲若洪鍾,直貫天際!那兩條巨龍在井口久久盤旋,直到蘇姑娘的屍身被百姓們打撈出來以後,雙龍方才化作兩道白煙向南飄去,而蘇姑娘隆起的腹部竟已恢複如常。於是當地百姓便傳言那兩條白色的巨龍乃是蘇姑娘腹中所育,而蘇姑娘則是上天派來的南海龍女,以輔佐先祖治理月橋鎮,待月橋鎮物阜人豐、政治清明,即功行圓滿,便乘雙龍而去。此後,百姓建白龍娘娘廟以紀念蘇姑娘。”
“當然,這蘇姑娘之事倒是不假,但南海龍女之說純屬百姓臆想,你聽聽也就可以了。”閭丘亭又補了一句。
“那師祖爺爺後來怎麼了?”玉菱煙問道。
“先祖自蘇姑娘一事後,便辭官歸隱,在雲州府任了教書先生,自此再未出仕。”閭丘亭答道。
“像師祖爺爺這樣的好官卻當了教書先生,真是可惜了……”玉菱煙感歎道。
“好官?可世人皆說先祖的功績多半是倚仗了南海龍女!”閭丘亭語氣重了幾分,顯然,他對世人的這種說法十分不滿。
“師父,您別生氣了,世人隻是不明白其中的因果罷了,祖師爺爺的功績,老天爺……”玉菱煙本欲說“老天爺自會看在眼裏”,但一看眼前被老天爺“糟蹋”的月橋鎮,到嘴的話又給咽下去了。
閭丘亭倒也不在意自己的徒兒說些什麼,數十年已經過去,還執著於這些虛名作什麼,現下當務之急是查出月橋鎮旱災之謎。他拍了拍徒兒的肩膀,說道:“菱煙,你可知道師父為何不讓你同那老嫗有過多的交談?”
“呃……”玉菱煙歪著腦袋想了片刻,說道:“師父是怕徒兒失言。”
“你倒知道,不過你若是同凡人問話,此事失言不失言倒是不打緊。”閭丘亭捋了捋胡須,說道。
“凡人?”玉菱煙麵現疑惑之色,繼續問道:“師父的意思是說那老太太並非凡人?”
閭丘亭點了點頭,說道:“確切地說,她已經不是人了,當然這裏的其它人也都與那老嫗一般,並非我等同類。”
玉菱煙“啊”的一聲,險些癱坐在地,臉色已從剛才的粉紅變成蒼白,顯是嚇得不輕。
閭丘亭笑著拍了拍玉菱煙的背,說道:“終究還是個孩子啊!”
若在平時,玉菱煙聽到師父如此說自己,她定要還一句“人家已經十六了”,不過此時她剛從師父口中得知自己不久前竟與一群“不幹淨的東西”交談甚密,本來的調皮勁兒也早被嚇沒了。
閭丘亭見狀,說道:“不怕,有師父在,一群黑毛僵屍而已,也不見得有多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