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橋鎮,方圓數十裏有名的小鎮,素以風景秀麗、水澤富饒著稱,相傳為白龍娘娘銜珠化龍之地。得上天庇佑,小鎮一直都是山清水秀、物阜人豐,說是世外桃源實不為過,正所謂:
蒼茫大地,綿延無窮處,河山秀麗,花木蔥翠,蟲鳥啾鳴;
芸芸眾生,生生久不息,炊煙嫋嫋,笙歌宴宴,笑語盈盈。
然而,世間萬物死生相戚,皆有定數。曆遍繁華,閱盡浮生,待煙花冷落,剩下的也就一抔塵灰——萬物皆歸於土。
其實,曾經繁華無限的月橋鎮此時已隻剩下一片黃沙,數年的幹旱早已將這片“雲夢水澤”化作“焦金流石”。千載滄海,萬年桑田,在這月橋鎮上卻似乎隻要短短數年——六年間,月橋鎮滴水未下,水澤幹涸,草木枯萎,大地皴裂,風起沙揚,遮天蔽日!
唯有西郊的一口古井尚自出水,供這鎮上稀稀落落的幾戶人家生活飲用,而這便成為了整個月橋鎮僅存的一絲生機。
旱災降臨前,西郊白龍娘娘廟一直是月橋鎮最為熱鬧的地方,廟裏所供奉的白龍娘娘據傳乃南海龍女所化。龍主雨晴風勢,可保一方水土,因此常年來此祈福的人數不勝數,廟裏香火自是旺盛異常。不過,持續六年的旱災讓白龍娘娘威信掃地,廟裏昔日的繁華已是多年未見了,盡管尚有三五人常來拜祭祈福,想來也是因那古井所致。
此刻,一位老者單手負於背後,正靜靜地站在白龍娘娘石像前。那老者身著一身玄色袍子,右手執一雕龍拐杖,背部微微弓起,須發皆白,麵色卻是紅潤,雙眼深邃明亮,似能洞穿世間萬物一般。隻見他看著眼前這尊石像,呆立許久,遠遠望去,倒像是兩尊石像在對視一般。
“師父!”忽地,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廟外傳了進來。
那老者並未回頭,淡淡地問道:“可有發現?”
廟外女子答道:“鎮裏鎮外都已經化作黃沙,暫時還沒有發現。”
老者臉色微變,似有所思,良久才說道:“你先去吧。”
“是!”話音剛落,便聽見一陣腳步聲漸漸遠去,顯是那女子已經離去。
老者又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白龍娘娘石像,隨即轉身走出了廟門,看著眼前這茫茫黃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歎道:“你到底藏在哪裏了?”
西邊不遠處的古井旁,一位妙齡女子正和一個弓背老嫗交談著什麼。那女子身著一身深棕色偏襟束身長衫,雲帶係腰,青絲綰髻,雲鬢裏一支玉步搖在烈日的照射下不斷閃著光,淡紅的鵝蛋臉略施粉黛,一彎柳梢眉下雙眼皎若秋月。言語間,朱唇微啟,明眸流波,步履淺淺,衣袂飄飄,舉手投足莫不如仙子下凡——在這漫漫“黃沙鎮”上,竟有此絕代佳人,倒是教人十分意外。
隻聽那妙齡女子問道:“老人家,這鎮上可還有其他人家?”聽聲音,竟是剛才與那廟中老者對話的女子,她稱呼那老者為“師父”,看來這女子便是那老者的徒弟了。
那老嫗回頭看了看,說道:“就這些人了,都在這兒了。”
年輕女子抬頭看了看,隻見在古井邊稀稀落落地站了十幾個人,或持水桶,或拿木盆,顯然都是來此打水吃的。
“哎,六年了,這鎮上滴水未下,鎮民們逃的逃,死的死,如今就剩我們這些老骨頭了!”老嫗自顧自地說著,不時伸手按按雙眼,許是想到了自己過世的親人。
年輕女子惻然,許久才問道:“可知道這旱災的原因?”
“老天爺的主意,我們這些凡人又如何知道?”老嫗有些無奈,抬頭看了看身前的年輕女子,有些詫異地問道:“姑娘,這地兒可不是你這樣的人呆的,可是有什麼事嗎?”
“其實……”那女子正待說些什麼,忽地從身後傳來一聲咳嗽,她回頭看去,正是剛才的廟中老者。
“師父。”那女子低頭叫喚了一聲。
“該走了!”老者冷冷地說道。
年輕女子吐了吐舌頭,向身旁的老嫗做了一揖,便跟著師父去了。
火辣辣的太陽無情地炙烤著早已化作一片塵沙的月橋鎮,成片的民舍已是人去樓空,偌大的城鎮,卻似鬼城一般,難見半個人影。城鎮的街道上,一位老者拄著拐杖緩緩前行,身後跟著一個年輕女子,瞧著裝正是那對師徒。
“菱煙,適才你同那老嫗可有說些什麼?”老者在一間空舍前停下了,轉身向那女子問道。
原來那女子名叫菱煙,單姓一個玉字,而那老者複姓閭丘,單名一個亭字。玉菱煙見師父問話,忙回答道:“什麼都沒說!”
“哼,為師若是晚來一步,你怕是什麼都說了吧!”老者臉有慍色,冷冷地說道。
玉菱煙低著頭,口中嘟囔著,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老者閭丘亭見徒兒低著頭,半天沒有說話,不禁想到這幾日她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子於這遍地黃沙中四處奔波查探,也確實辛苦,心中略有不忍,於是說道:“此地原本雨水充沛,近六年竟是滴水未下,實在怪異,但僅僅歸咎於天災未免有些牽強。”
“師父的意思是說這裏有人作祟?”玉菱煙抬起頭來,一臉疑惑地問道。
閭丘亭點了點頭,忽地又搖了搖頭,隨即說道:“普通的凡夫俗子怕是沒這個能耐。”
玉菱煙疑色更甚,問道:“難道這裏出現了不幹淨的東西?”說完,竟打了一個寒顫。
閭丘亭目光轉向白龍娘娘廟,說道:“你可知那廟裏供奉之人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