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青蟬就回來了,不鹹不淡道:“默魚小姐要出嫁了,嫁的是誰?我忘了。”

聽完青蟬輕描淡寫的話,我有些將信將疑,忿然斥道:“你如何這樣不上心,難道還要我親自跑一趟麼?”

青蟬撇嘴訥訥道:“是默魚小姐自願的,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你讓白犀出去看看。”

我心想雪媽媽還是從中作梗麼?如果是默魚情願的,我何不開心呢!白犀做事周全,竟把默魚請了過來。

她一進屋,我就看出她臉色異常歡喜,臉上不像往日那樣濃妝厚抹,清明如洗的樣子。“是真的麼嗎?”

默魚走了過來牽著我的手,勉強一笑,似有些辜負之意,道:“花瓊,我不能再幫你了……”

“這樣說,是真的了。”我的目光越加灼耀,“如果是這樣,我怎麼會怪你呢?”

默魚點點頭,道:“是真的,就是去年那個江南製造府的少公子,雪媽媽也肯放我走。”

我立時僵了,輕聲道:“怎消得是他,這麼說你就要去江南了,好遠……”

默魚咬唇,神色複雜,幾次張口要說什麼,卻又停了,隻是難言。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我有些冷意。

“我也有些遲疑。”說著把我擁抱起來,道:“花瓊,我也不想在玉香樓待下去了。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我痛恨極了。”

我推開默魚,直瞪瞪看著她,“我隻問是不是自願的?”

默魚含淚點頭,幾分尷尬,道:“我沒能幫你處理好玉香樓的一切,還臨陣脫逃……”

我淡然一笑,抹去她臉上的淚,柔聲道:“我怎麼會怪你,又怎麼那麼自私殘忍,我巴不得你早早嫁出去,隻是害怕又是雪媽媽不肯罷休,使得計,我們會重蹈覆轍。”

默魚嬌怯道:“去年就是他說要帶我走,今年又想帶我走。我也想跟著走,也是最近才決定的。”

我極力笑了笑,道:“我這個娘家…人,竟不能送你了……”還未說完就哭出來,默魚這一走幾乎再也不會再見麵了,她一個女兒家,嫁到那遠的地方,真是錐心瀝血的難過。我急忙抹去臉上的淚,笑道:“我的姐姐要出嫁了,我可要他們三媒六聘,八抬大轎的。”

默魚泛泛的笑了笑,凝重下來,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去了做人家的小妾,就是很滿意,不過我很是擔心你,玉香樓那邊還會不會給你掣肘,王妃還會不會為難你,還有你的不明不白的身份,進了王府,下人會不會服你……”

默魚還未說完,我就打斷,顫聲道:“怎麼會?我花瓊何許人也!”一邊說一邊向外走,喊道:“白犀把新貢的綢緞都搬上來!”轉而向默魚笑道:“才進來一些好綢緞,你挑幾樣好的,做幾套子衣裳,也算我娘家人給你的嫁妝了。”

說著白犀帶著幾個小丫頭抬進來一桌子布匹,我拉著默魚翻撿,道:“喜歡那些盡管拿去。”

默魚癡癡的笑了笑,婉言道:“我怎麼會缺少這些。”

我突然緊緊攥住她的手,語無倫次道:“你還會不會回來,我們還會不會見麵,我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快。”、

默魚迭聲說“會”,臉上又蒙上一層迷離,道:“我知道我辜負了你,隻顧自己,眼裏再也沒有姐妹了。”

“怎麼會,如果這樣說,我豈不也是忘恩負義的,因為我也離開了你們,逃到這大宅子裏。”我聲音極低。

默魚微鬥著聲音道:“花瓊,不要再理會玉香樓那個爛攤子了,讓她們自己去爭鬥吧!我們也是自身難保呀!”

默魚這一句世情蒼涼的話的確受用,我沉默著,不知如何回答她。默魚緩緩掏出身上攜帶的契約,那些是玉香樓地契還有房契,還有一些賣身契,默魚交到我的手裏,如釋重負。

我看著蒼老的契約,沾染了幾代人的心血,又見證多少感天動地的感情,又經曆過多少悲歡離合。我攥在手裏,又索然無味。

我從自己的箱奩中翻出一疊子銀票,交到默魚手裏,道:“出門在外,又是背井離鄉,拿些錢,到時不會捉襟見肘,也不會受人欺辱。”

默魚看著銀票默默垂淚,沉吟道:“我不要,你拿著吧。你比我更需要這些。”

我掰開她的手,塞了進去,道:“不要犯傻了,雪媽媽會讓你帶走玉香樓一根針麼?快拿著,到那裏舉目無親,有錢好辦事。再說我這裏也不缺什麼。我又懷著孩子,誰也不敢對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