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河水(2 / 2)

可就是如此好理解的兩個字,世人做到的有多少呢?

趙孟嚐五十多載的經曆告訴他,十人行於市,誠者兩三耳。

故而,他認為:君若無誠,家國將危;臣若不誠,奸佞橫行;百姓不誠,禍亂四起。夫若無誠,家室不存;妻若不誠,爭執不休;子若不誠,歧路在前。兄弟不誠,和睦難見;友人不誠,義之則亡。

……

趙孟嚐的私塾建在河水北岸三裏處的一座小山坡上。

他把私塾建在小山坡,一是在此處看風景甚好;二是離河水近。

看風景嘛,當然要選個視野寬廣、清淨舒適的好地方了。

小山坡所在之處,晴天時風和日麗,在柳樹下,拿著一把羽扇,躺在新竹所製的躺椅上,便能曉看天色暮看雲;雨天時細雨蒙蒙,在木窗邊,長衫一掩,手捧一杯熱茶,就能望盡天涯漫漫人生路。

而之所以說離河水近,那是因為河水埋葬著一段曆史,一段可歌可泣的悲慘忠義史實。

西楚戰將——項宇,在對抗前朝秦國時,一幹殘兵敗將聚於河水岸,麵對身後秦國的虎狼之師和威逼利誘,項宇欲要破釜沉舟,殊死一搏,奈何寡不敵眾。他為了西楚死戰不降,於河水之畔血涸、力竭而亡。項宇部下將士,也緊隨其後為國捐軀。他們的血流入河水之中,將其染得滿江紅,據說水中血色月餘未消。

在河水之畔的沙石泥土之中,若是細細尋找的話,還能找到一些殘存的兵器碎片。那些不甘受辱的刀槍碎器身上的滄桑氣息,讓人覺得它們至今還在守護著自己的尊嚴。可謂是,折戟沉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

趙孟嚐對項宇這等忠義之士,一直心感欽佩。忠誠,是因為心誠、心正,故而才能忠誠。一國之將,若身不正、心不忠,如何讓萬千將士心悅誠服?如何讓君上信任?如何守得住一方國土?

可笑的是,而今他的家國卻被一些奸佞之輩玩弄專權,君無主君之樣,臣有不臣之心。朝堂之上,忠義之士已是十不存一。

趙孟嚐作為一介書生,也隻能麵朝天闕,空悲切。

他曾站在河水之畔,念西楚之風骨,憂今朝之國運,壯懷激烈,自賦一詞:

河水岸,滿目絳氣。夜聞吹角岸上來,夢見碧血江水流。

望長夜,難見燈火。帝宇激清知何日?應是黑雲壓城時。

世間,最無情的便是歲月。你看,河水之上已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卯時,還是日出東方隈,似從地底來;而今卻是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果然,流光容易把人拋。

它把前人的血與淚、悲歡離合、詩詞歌賦等等都埋葬在了曆史車輪碾過的塵埃之中;讓河水岸上的一些‘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的歌女忘了家國仇恨。

它讓今時的一些人忘了祖輩血汗功德,整日流連於舊院女子的溫柔鄉之中;它讓在科考時還未來得及細想的書生便草草了事;它讓還未酒醒的農夫為了生活便匆匆起來幹活;它讓還未求得一男半女的趙孟嚐歲及知命。

河水,一條見證了歲月埋盡古今風流人物的江河;一部將家國興衰活靈於世的不朽史實;一條養育了河水北岸十幾個村落的母親河。。

它是趙孟嚐家國情懷孕育之處,也是趙孟嚐曆經風雨想要落葉歸根之家。

它的無私、偉大已經寬容了無數先賢,如今也不差趙孟嚐這麼一個在外漂泊數十載,落魄歸家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