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餘光不留痕跡瞄向肖子俊的手臂,果然,在他前臂的內側發現了一些細小的針孔。
肖子俊皮膚黝黑,肌肉噴張,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那些針孔的痕跡。
看來,徐慧說的是真的了。我的心驀地一沉,近乎絕望的墜向黑暗,但臉上卻依然保持著笑容,並未在肖子俊麵前表現出絲毫失態。
“我後天要參加生物奧賽的複試了,有點緊張。”我說。
“考試的時候你就想著麵前卷子上的這道題就好了,緊張有什麼用,緊張能讓你多考兩分嗎?”
“上下嘴唇碰一碰,你說得可真輕鬆。”我白了肖子俊一眼,“你以為我想嗎?可是我物理已經考砸了,生物是最後的機會,如果這兩門都沒有一個能拿到二等獎以上的名次,那我很難申請到好的保送了。”
肖子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帶你去個地方發泄一下。”
“嗯?”我身不由己的被他拉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跟著他跑了出去。
大排檔的門前停著一輛黑色的摩托車,肖子俊把個巨大無比的頭盔丟給我,“戴上。”
“那你呢?”
“你戴我當然就沒得戴了。”他跨上車子,將它發動起來,排氣管中發出的轟鳴讓我的血液開始急速沸騰。
我像是著了魔,聽話的戴上了頭盔,坐到了他的身後。
“抓緊我。”他說。
然後,車子風馳電掣般的衝了出去,我除了本能的抱緊肖子俊的身體,就隻剩下抓狂的尖叫了。像是長了翅膀在空中急速飛翔,速度帶來的快感讓我那顆狂跳的心幾乎要從嘴巴裏吐出來。
這種瘋狂的感覺,在升入初三,徹底遠離北極尖叫之後,對我來說真的是久違了。
急刹車的時候,由於慣性,我重重的撞再了肖子俊的身上,頭盔結結實實的碰在了肖子俊的後腦勺上,他一邊捂著腦袋下車一邊皺著眉頭說,“你這是鋼頭還是鐵頭啊!”
“關我什麼事!明明是你的頭盔太硬!”我一邊把頭盔用力拔下來一邊沒好氣的說。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我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建築,視線漸漸模糊。
黑暗中,我和肖子俊的小學看上去幽黑陰森,隻有院子裏的路燈散發著淡淡的光,看上去有些恐怖。
“你很久沒打鼓了吧?”肖子俊攬住我的肩膀。
“可是……校門已經關了……”
“你別告訴我當了幾年好學生,你連牆都不會翻了。”
肖子俊先翻了過去,他身手矯健,三兩下便爬上了牆頭跳了下去,我太久沒做類似的事情,動作有些生疏,但總算也爬了上去。我低下頭,肖子俊在下麵衝我伸著手,他微微笑著,對我說,“跳下來,我接著你。”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猶豫和掙紮,仿佛這個簡單的動作代表的意義遠遠超過了它的本身。
我並沒有跳進肖子俊的懷裏,而是動作俏耍的在他旁邊的空地上落地,“不用你扶啊,這點高度對老娘來說是小意思。”我拍了拍掌心的塵土,嘻嘻哈哈的說。
我跟肖子俊熟門熟路的摸進了教學樓,時隔五年,這裏已經重新翻修,多了一些我從未見過的景致和長廊,結構變得複雜了許多,但好在通往音樂教室的路並沒有變。
肖子俊站在門口,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鐵絲,在鑰匙孔裏捅了捅,門便開了。
“這裏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我們在這開演奏會外麵都聽不到。”肖子俊拿起吉他,隨意的往桌子上靠了靠,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隨意撥弄了一下,婉轉動聽的樂音便如流水般傾瀉而出。
我步履沉重的走到架子鼓麵前,想要抬起手去拿起鼓槌,身體卻像是僵住了一般無法動彈,我回過頭去,正好與肖子俊靜默冷凝的表情相對,笑了笑說,“你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吧?”
“初中畢業之後,我經常一個人過來。”他低下頭,窗前的月光將他的五官暈染得模糊朦朧。
“我再也沒來過,可能也是害怕來,自從我過上了另外一種生活,就在讓自己拚命的向前奔跑,不準回頭。”我終於下定了決心,拿起了那根木質的鼓槌,熟練的玩轉了幾圈,在鼓麵上飛快和著心中的節奏用力的敲擊了起來。
肖子俊的吉他伴隨著我的鼓聲,很快就和諧的融為了一體。
是當年黑白天使的處女座《朋友》,是屬於我們幾個的第一首歌。
很多年以前,我們演奏著它站在了小學畢業典禮的舞台上,我們演奏著它在北極尖叫收獲了那麼多的鮮花、歡呼和掌聲,肖子俊作曲,我填詞,無數次的練習,摩擦,爭吵,最終變成了在我們心中可以稱得上完美的成品。它就像我們的孩子,像是我們內心深處一段最最美好而寶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