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飛走的時候,我並沒有去送機。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反鎖房門,除了上廁所和吃飯從不踏出房門半步。我把音響開到很大聲,讓自己的耳朵裏充斥著各種語言的音樂,讓我的大腦無暇去考慮自己的事,就是在這樣喧囂的環境下準備開學後的生物和物理奧賽的集訓。
對於徐飛在出國前的一個星期通過電話通知我的這件事,我心中充滿了委屈和氣憤。他隻想到自己的退縮和難以麵對,卻連最起碼的緩衝時間都不曾給我,連一個有誠意的麵對麵的交代都沒有,他到底把我和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當成什麼?
我之前還為裝作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小心翼翼的維持表麵和平,現在看來,反倒成了一件無比可笑的事。
我告訴自己不準哭,也沒什麼好哭的,我才十七歲,未來還有無數可能,錯過了這一個,等待我的下一個說不定會更優秀更精彩。可是心底又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說道,更優秀更精彩又怎麼樣?不是最初的那一個,是誰都沒有意義了。
這樣懦弱而矛盾的自己,這樣連我自己都厭惡和瞧不起的自己,我隻想把她關在房間裏,不想讓她出去丟人。我和徐飛曾經是周圍朋友口中的戀愛典範,我們很少爭吵,比起甜膩的黏糊在一起,思想上的契合讓我們更像是一對互相了解彼此關懷的知心朋友,此刻,以這樣的形式毫無前奏又狼狽不堪的撕破臉皮,勢必會淪為朋友圈中的談資。
想要躲開悠悠眾口,除了逃避,我想不到第二種選擇。
“徐飛有東西要我轉交給你。”程亞菲把電話打到了我家的座機上。
“你扔了吧,我不要。”我冷冷的說。
“你不後悔嗎?人都已經走了,這說不定是他最後的禮物了。”
“我說了我不要,你再磨嘰的話我連你的電話也拒接。”我任性的把火氣都撒到了好脾氣的程亞菲身上。
好在她很包容和理解我,並沒有跟這樣無禮又胡攪蠻纏的我一般見識。
“那好吧,我先幫你保管,等時間久一點,你氣消了,我再給你。”她說。
距離四月中旬的生物和物理奧賽初試隻有兩個月了,我告訴自己,既然已經決定留在國內,就必須全力以赴,在這條已經選好了的道路上義無反顧的走下去。我每天早晨六點起床,晚上十二點睡覺,從寒假到開學,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滿滿當當。
一旦一種規律而緊湊的生活成了習慣,要執行下去便毫不費力猶如一日三餐般平常,好在姚憶、楊絮和彭姍姍這幾個平日裏與我走的很近的人也都各自報名參加了不同科目的奧賽,所以大家時間同步,並肩作戰,苦中作樂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得飛快。
轉眼間便到了四月中旬比賽的日子,城裏的櫻花和玉蘭全都開了,粉白的連成一片,偶爾從樹下走過,會有一小片櫻花的花瓣像雨一般落在肩上。我用手指把花瓣捏起來,用嘴巴吹了一口氣,讓它繼續迎風飄散遠去,心裏變得很柔軟很柔軟。
徐飛帶給我的傷痛,在這種夜以繼日的備考中被漸漸衝淡,我竟然發現自己已經幾乎想不起他的臉。
兩個月前,曼卿對我說,要忘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當時,我非常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說,我沒空。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所謂的忘記與否,隻看你想不想忘,隻要你想忘,有太多有意義的事情值得你去忙碌,不眠不休都做不完,久而久之,再銘心刻骨的痛苦都會被漸漸衝淡,時間是最偉大的治愈師。
要過初試並不難,我們幾個都順利的進入複試。要想在高三的自主招生和保送中取得好成績,複試成績拿幾等獎尤為關鍵。周圍的同學都憋足了勁頭開始不眠不休的學習,教室裏的空氣漸漸變得凝重,我感覺有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前,讓我喘不動氣。這是我第一次再學習方麵感受到了競爭的壓力。
細心的薑老師敏感的覺察到了我情緒上的變化,於是把我叫到了辦公室談心,“你不要有負擔,對於大多隻有一門進入複試的同學來說,你比他們要多一個籌碼,你就算發揮的再不穩定,也總不至於兩門都失誤對不對?所以放寬心,如果你像現在這樣天天愁眉緊鎖壓力很大,到時候你輸就不是輸給其他競爭對手,而是輸給你自己了。”
“我知道。”我點了點頭,心頭的負擔卻沒有減輕分毫。
物理奧賽的複試我發揮的並不好,考試的時候腦子裏像是有什麼東西把思路全部堵住了,手忙腳亂,滿頭大汗。我拚命想要自己冷靜下來,反而越是掙紮越是徒勞。從考場出來,我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大哭了一場,如果輸給別人,如果當真技不如人,我絕對不會哭,可是輸給自己,我無論如何都不甘心。
“你沒事吧。”
我狼狽的擦幹淚水,回過頭去,竟然看到徐慧站在我麵前。
因為被肖子俊推下樓而摔斷了腿錯過了中考的徐慧複讀了一年初三,依然以非常優異的成績直升進了一中,隻是比我要低一屆,和我一樣也在一班。我們偶爾在校園裏擦肩而過,都心照不宣的移開彼此的視線形同陌路。今天,她竟然會主動來跟我打招呼,實在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