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所有的壓力和委屈都化作手臂指尖的力量,化作激越急促的鼓聲,化作眼角滑落的淚水,徹底的釋放了出來。
那晚,久違的,我睡得很沉,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窗外陽光暖足,春色正好,鳥兒落在窗欞上鳴叫,窗台上零零落落的灑下斑駁的陰影。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原本蠟黃的臉色在一夜的飽眠後變得白皙紅潤,眼底的青色已經褪盡,整個人容光煥發,像是經曆了一場新生。
關於昨夜的記憶,清晰卻也遙遠,那些零散的畫麵,那些追回來的夢,像是蜜糖般填滿了我的胸臆。
從小到大,肖子俊總是會在我最艱難的時刻從天而降,昨天也是一樣。
他了解我,知道何時的我最困惑和脆弱,也知道如何帶我走出那些困惑和脆弱。但是他並沒有打算重新回到我的生活中來。那一場發泄般的演奏之後,我們靠在一起靜靜的說了些話,講述這兩年自己生活中可以對對方坦白的部分,至於不堪回首的事情,一個避而不談,另一個也心照不宣的絕不追問。離開時,我們按原路翻牆,他送我回家,路上並沒有像來時那樣的一路狂飆。在我家樓下,他接過我遞來的安全帽,衝我揮了揮手,看著我走進樓裏,然後轉身離去。
我聽到摩托車的聲音由近到遠的消失,重新跑出樓裏,看到的卻隻是對方絕塵而去的背影。
我們甚至沒有交換彼此新的聯係方式。
但是這都不重要了。
白天,是新的開始,卻也是黑夜的結束。
我的生物奧賽順風順水,成績一出,竟然超常水平發揮,取得了一等獎的成績。就連之前發揮不佳的物理,也拿到了二等獎。
人生起起落落,有高、潮就有低穀,有低穀就有反彈。我硬撐著沒有放棄,總算熬到了苦盡甘來的時刻。
對於即將到來的高三,對於那一道關係到未來幾十年生活品質的人生分水嶺,我很坦然,也很期待。
對於所有的準高三生來說,這個暑假被壓縮到隻剩2個禮拜。
七月底,一中開始提前給準高三生進行補課。烈日炎炎的夏日,風扇在頭頂盤旋,吹出來的風都是熱的。一輪複習的資料大多是厚重似磚頭的書本,一科一科摞在桌子上,猶如砌起了一道又高又厚的城牆。
老師的T恤前胸後背都沁滿了汗水,印出大片的水漬。大家在凳子上墊了涼墊,卻隻能短暫帶來片刻的清涼,不一會兒,滲出的汗水就把大腿裸露的肌膚與涼墊粘連在一起,課間起身的時候會帶來撕裂般的痛。
同學間議論的話題,從吃喝玩樂NBA世界杯變成了某道難解的習題或者某高校的保送消息,教室的空氣中時刻彌漫著咖啡的香氣,過去,“雀巢”隻是廣告中一個名詞,距離我們的生活很遠,但當高三來臨,驟減的睡眠時間讓我們無法保證白天的學習效率,我們也隻有依靠這種“興奮劑”來提醒精神。
“我快熱死了。”我爬在桌子上,絕望的看著窗外明晃晃的陽光。
“我也是……”姚憶舉著迷你小風扇,半眯著眼睛,“學校有錢再建一個體育館,還不如給每間高三的教室裏都安裝一個中央空調!”
“美的你……”我有氣無力的說。
“餓不餓?”姚憶打開掛在桌子側麵的掛鉤上的零食袋,從裏麵拿出一瓶小核桃仁。
我搖搖頭。
其實,小核桃仁美味又補腦,是我的最愛,但是價格不菲,姚憶也隻帶了這麼一罐,我不習慣總是拿別人的東西,所以便拿不餓作為搪塞的托詞。
姚憶回過頭去,對遲早說,“伸手來。”然後嘩啦嘩啦往遲早的手心裏倒了一大捧,倒完了以後才恍然大悟,“你還沒洗手是不是?”
“不幹不淨吃了沒病。”遲早大大咧咧的說。
“哎呀,不行!你剛打完球,髒死了!”姚憶隨手把裝核桃的瓶子丟給我,從遲早的手裏把核桃又捧了回來,“快去洗手,乖。”
遲早哭笑不得,隻得從了姚憶。
“你真是把他當兒子養……”我說。
“哪有……”
“沒有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像是一個溺愛兒子的媽媽,你倆在一起也快兩年了吧?遲早再也沒洗過一次襪子,早飯也都是你晨讀買好了直接給他帶到教室裏來。”
“可是,我是他女朋友啊,當然要盡全力對他好。”姚憶的臉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心甘情願”。
我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膀,並沒有將這個問題繼續下去。
感情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縱然不公平,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跟他們的關係再怎麼親密,也終究是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