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親的隊伍已經走出去很遠,大雪也已經覆蓋住了南陵城中的一磚一瓦,同時也蓋住了送親隊伍的車馬印,百姓們目送隊伍出城後,便散了回自己家中取暖去了,縱使心中有太多抱怨不滿,也沒有人敢說什麼,這是聖旨,是不得不從的天命。
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肉眼看不到出城的隊伍,所有人在這場告別之後,都會繼續自己的生活,隻有那兩個身影,還站在城樓之上,大雪已經在兩人的肩背上落了厚厚的一層,若不是口中呼出的白氣,遠遠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畫一樣寧靜。
“皇上,隊伍已經出城很久了,您龍體要緊,臣送您回宮吧。”程迦終於憋不住了,他不懂吳奕的想法,也無法理解他這幾個時辰的深情,他始終覺得,夏寒和吳奕才應該是這世上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是程迦不會問,他從小就跟在吳奕身邊,他這一生唯一的使命就是聽從吳奕的安排,夏寒於吳奕究竟是什麼,程迦不願意去多問,可是他看得出來,此刻吳奕眼裏是悲傷的。
“你也在怪我嗎?程迦。”吳奕微微側身,瞥了一眼程迦。
“微臣不敢。”
“你從來不會在我麵前行這些君臣之禮,你我之間不必如此見外,我也從來沒有把你當成臣子,你應該清楚。”吳奕伸手拂去了程迦肩上的雪,程迦低著頭,眉頭皺的更緊了。
程迦當然明白,吳奕從來都是把他當自己的摯友看待,朝堂之下,程迦不需要對他鞠躬叩首,相伴幾十年,程迦一直覺得吳奕是淡漠而溫柔的,可是現在的吳奕讓程迦覺得陌生,他越來越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朋友?算什麼呢?
那花轎裏坐著的,被迫背井離鄉遠嫁給一個從未見過麵的,相傳冷酷嗜血,手段毒辣的男人的夏寒,也曾是和吳奕稱兄道弟,把酒言歡的所謂朋友啊。
無論他怎麼開明,總歸還是君臣有別的,程迦這些年跟吳奕走得太近了,也正因為如此,程迦比所有人都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可以跟所有人言笑晏晏的吳奕了,現在的他,比任何人都要鐵石心腸,都要心思重重。
因為程迦見過對夏寒好到令眾人費解的吳奕,所以明白這個決定有多殘忍。
見程迦一直都不說話,吳奕甩了甩衣袖,向前走了兩步,“也罷,天色不早了,回宮吧,你有什麼要問的,就開口吧,總是憋著,不是你的性格。”
“為什麼是夏寒?”程迦大步跟了上去。
這是他無法理解的最大的問題,誰都知道北秋的新王蘇冽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吳奕想要和親,無非是忌憚於北秋今後的實力,想在那邊的朝廷裏安排自己的眼線,可是南夏可以嫁過去的年輕女子太多太多,為什麼偏偏要是夏寒?
吳奕停下了腳步,“怎麼連你也不明白呢?蘇冽是什麼人我們都不清楚,可是這不到兩年的時間,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能將北秋治理成這樣,難道你真的以為這樣的一個人,是隨便塞個什麼公主郡主過去就可以打探到消息的嗎?”
“那皇上憑什麼就敢篤定蘇冽不知道這場和親的目的呢?”
“蘇冽當然會知道我的用意,我隻不過是相信我的阿寒而已,隻有她可以做到。”吳奕說這話時回過頭,又望了一眼夏寒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