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夏寒的送親隊伍剛出宮城的時候,街道兩旁跪著的百姓們佝僂的背上已經有了一層綿白細密的雪,人們很想抬起頭看一眼這位女將軍的樣子,但是出於尊卑和尊重,沒有人抬起頭,大家虔誠的樣子,猶如在佛堂跪拜天上的神靈。
隻有那尚且年幼的小孩子,會大著膽子微微抬頭看向送親隊伍,可是也隻能看到大紅的花轎外麵層層飄搖的輕紗,花轎裏的人隱隱約約,怎麼也看不清輪廓。
夏寒透過紗帳看到了跪在了外麵的一排排的人,原本就不算舒展的眉頭,突然緊皺了起來,轉過頭去問陪嫁的侍女,“阿紫,為何外麵跪著這麼多百姓?我不記得南夏有這樣的規矩。”
阿紫撩開窗簾的一角看了一眼,“都是些平民百姓,我也不記得朝廷有這樣的安排,估摸著是這南陵城內的老百姓們,知道將軍你今日出嫁,都自發地來送你一程吧,也算是有心了,姐姐這些年為他們做的事,他們都記著呢,隻是這今後,南夏怕是再無姐姐這樣氣派的女將軍了……”
阿紫說著,眉眼低垂了下來,語氣裏也有些歎惋。
“阿紫,打住,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你感歎也得換個日子,無論如何,我夏寒永遠是南夏的將軍,這一點,生離死別都無法改變。”夏寒說這話時眼神有些飄忽,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很久遠的事情。
阿紫心裏不舒坦,她跟在夏寒身邊的時日很長,自然清楚,這門婚事在夏寒心裏並不如意,她不懂為什麼會是夏寒,後宮待嫁的公主不少,王親貴族中間成年的女子更是多如牛毛,可這皇上偏偏就選中了夏寒。
夏寒這些年為南夏做出的貢獻數不勝數,她對於南夏的意義絕對不止一介女流這麼簡單,皇帝居然把夏寒送給實力不弱的北秋,阿紫不能理解,但是夏寒不說,阿紫便也不敢多問。
“阿藍,你去讓百姓們都起身回家吧,天冷風大,又在下雪,我看那人群裏還有幼童和老人,受了風寒就不好了。”夏寒看了看紗帳外,吩咐身邊女扮男裝的護衛阿藍。
阿藍點了點頭就讓駕車的人停了下來,自己側身下了花轎。
夏寒把窗簾拉開了一角,看著這漫天飛舞的雪花,想伸出手去接一片,最終還是收回了手,因為她知道,那個人就在身後看著她。
“阿紫,南陵很多年沒有下這麼大的雪了吧?”
阿紫點了點頭,“南陵很少下雪,一般也隻有隆冬時節才能看到天空中飄著幾片雪花,我聽我爹說很多年前,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南陵下了一場大雪,那一年家家戶戶門口都有堆起的雪娃娃,南陵城裏不知道多熱鬧,還有人扔雪球玩呢,可我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見過大雪,今天見到了,卻也沒時間做雪娃娃了。”
阿紫說的那一年,夏寒也在旁人嘴裏聽說過,那一年是夏寒出生的時候,也是母親去世的時候,是中原混戰,最終形成四國鼎立局麵的時候,夏寒當年在繈褓中,對這場大雪並沒有記憶,但是和所有南夏經曆過這場大雪的臣民們一樣,這場大雪也讓夏寒永生難忘。
不知道今日的這場雪跟當年的是不是一樣大,那場大雪裏,夏寒失去了母親,這場大雪裏,夏寒失去了她最愛的男人,她的王。
“你喜歡下雪嗎?阿紫。”
阿紫用力地點了點頭,“喜歡,我爹說,下雪之後整個世界都是潔白的,看上去明亮又幹淨。”
夏寒笑了笑,覺得阿紫說的有道理,雪覆蓋在大地上,一切的悲傷和罪惡都被掩蓋,人們看到的,隻有一片潔白無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