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楓忙走過去,語氣關切,“少夫人,這酒低劣,不敢讓少夫人入口。”
“唬我!這酒聞著就是好酒,快點,換不換?”蘇九看著那幾個護衛。
四人麵麵相覷,一時也不知該換不換。
錦楓皺了皺眉,隻好將自己的酒囊拿出來遞給蘇九,“少夫人若想喝酒,屬下這個給你!”
“多謝!”蘇九頓時一笑,將手裏的碗給錦楓,“這個給你了!”
錦楓端著湯碗哭笑不得,剛要回紀餘弦那邊去,袖子突然被人抓住,蘇九對著他挑眸一笑,“別過去礙事!”
說罷,拉著他一起坐在護衛這邊的火堆旁。
錦楓驚愕的回頭,見那位曲小姐手裏提著一個竹籃正停在給紀餘弦身側,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一看便知對他家主子有所圖謀。
錦楓微一遲疑,跟著蘇九坐下去,心裏卻更疑惑,這兩口子鬧哪樣?
哪有妻子將自己丈夫拱手讓人的?
“喝酒!”蘇九拿著酒囊喝了一口,遞給錦楓。
錦楓看著囊嘴上閃爍著水光,頓時耳根一紅,搖頭道,“屬下不敢,喝湯就好!”
“那我可不客氣了!”蘇九咧嘴一笑,清冽明豔。
錦楓看著少女的笑顏微微一怔,立刻低下頭去。
另一邊,曲淼在紀餘弦身側單膝跪下身去,將籃子裏芙蓉金絲卷拿出來放在紀餘弦麵前,垂眸嬌羞一笑,“這是小女子親手做的,帶在路上,公子嚐嚐味道如何?”
紀餘弦掃了一眼和錦楓喝酒的某人,目光越發幽暗,接了曲淼的芙蓉糕,淡淡一笑,“多謝!”
曲淼現在倒有些疑惑蘇九和紀餘弦是什麼關係,若是丫鬟,也太放肆了些,若是夫人,也著實不對。
不管如何,曲淼坐的端正,麵上掛著溫柔得體的淺笑,堅決和蘇九的粗魯不同。
芙蓉糕送了,曲淼坐在火堆旁不肯走,柔聲道,“這火真暖,小女子在這裏多坐片刻,公子不會介意吧?”
“曲小姐隨意!”紀餘弦唇角扯出一個淺笑,隨即喊道,
“錦楓!”
錦楓立刻起身過來,“公子!”
紀餘弦起身,將那塊芙蓉糕塞到錦楓懷裏,抬步往馬車上走,邊走邊淡聲道,“留在這裏,陪著曲小姐烤火!”
錦楓一怔,坐在火堆旁的曲淼更是窘迫難堪,一張臉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被火烤的,起身飛快的往自己的馬車上走,那背影說不出的嬌憐委屈。
錦楓拿著那塊芙蓉糕,重重歎了口氣,隨即扔進了火堆裏。
蘇九上來馬車的時候,帶著滿身的酒氣,一雙清眸也沁了酒色,瀲灩朦朧,坐在馬車上倒了一杯茶,見男人臉色淡淡,主動將茶遞過去,問道,“喝水嗎?”
紀餘弦頭也未抬,聲音疏離,“不用,多謝夫人!”
蘇九自討了個沒趣,自己捧著茶水喝了,坐在車窗邊看車外的風景。
馬車一晃,困意襲來,不知何時倚著車窗睡了過去。
紀餘弦手裏的手半晌未翻動一頁,轉眸看著少女睡的沒心沒肺的樣子,臉色越發的難看,抬手將書卷扔在了桌案上。
夜裏,馬車停在竹水縣,眾人找了客棧休息。
竹水縣不大,客棧自然也不能和崇州那樣的城裏的客棧相比,木樓古舊,燈火昏黃,客人稀少。
不過房間裏收拾的很幹淨,一應物什也齊全。
紀餘弦麵色如常,唇角依舊噙著若有若無的笑,但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清冷氣場,眾人訥訥,皆不敢多言,吃飯的時候隻有蘇九吃的若無其事。
兩人剛上樓進了房間,突然就傳來敲門聲。
蘇九上前把門打開,隻見是那姓曲女子站在門外,換了一套鵝黃色的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頭戴牡丹珠花,畫鈿描眉,似沉悶的冬夜裏一抹亮色,俏皮可愛。
見是蘇九開的門,女子目光一閃,低眉問道,“公子可在房內?”
蘇九淡笑,“在,等著!”
轉身剛要喊紀餘弦,他已經走過來,眉目淡淡,“曲小姐何事?”
曲淼瞄了蘇九一眼,才柔笑道,“冬夜漫長,無心入睡,恰好看到客棧的後院有梅林盛開,公子可否陪小女子夜賞梅花?”
紀餘弦沒答,隻轉眸看向蘇九,卻見蘇九早已經回房裏去準備睡覺了。
心頭滑過一抹自嘲,紀餘弦勾唇淺笑,聲音刻意提高,“好啊,曲小姐沉魚落雁之姿,比梅花更嬌,陪小姐賞花是我的榮幸!”
曲淼臉蛋一下子變的通紅,激動的幾乎有些語無倫次,“那、公子、我們便走吧!”
“曲小姐請!”紀餘弦看也未看身後,抬步走了出去。
蘇九躺在床上,聽著兩人腳步走遠了,如釋重負的籲了口氣。
突然門吱呀一響,蘇九猛然坐起身,卻是客棧的夥計進門來送熱水。
蘇九又躺了回去,胸口沉沉的,空空的。
小夥計將水倒在浴桶裏,恭敬的道,“客官,水正好,可以用了!”
蘇九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問道,“你們後院有梅林?”
小夥計忙道,“隻是幾顆梅樹,開了幾朵花,過幾日也許就全開了!”
蘇九點了點頭,讓夥計下去,解了衣服洗澡。
雖然隻是幾顆梅樹,花也未開全,然而皎月如鉤,彎彎的掛著樹梢,清輝淒迷,遠山如霧,也別有一番風味。
隻是男人明顯心不在焉,連眼神都帶著敷衍。
曲淼落後男人半步,為了美麗動人,身上隻穿著一飄逸的薄衫,在寒夜裏的確有些凍人。
即便如此,女子仍舊保持著溫柔的笑,七分嬌柔,三分羞澀,恰恰的好。
“公子去靖州可是探親?要在靖州留多久?”女子輕聲問道。
“還未定。”男人磁性的聲音沁在薄薄夜霧中,有些淡漠的涼。
“那到了靖州,可否邀請公子去我家裏做客,父親最是好客,定會美酒款待。”
說到酒,果然有淡淡酒香自客棧裏傳出來,不知是哪個過路的行人夜裏飲酒驅寒。
紀餘弦卻突然想到了蘇九,晌午那女人喝了不少的酒,睡了一下午,夜裏傷口說不定會癢,她若一時不在意將痂撓掉了,好容易愈合的傷口又要裂開。
男人想著,突然便開始心中不寧,連那空氣中漂浮的絲絲酒氣都讓人開始煩躁。
深吸了口氣,男人轉身往回走,“抱歉,我夫人一人在房中我實在不放心,先回去了!”
曲淼頓時愣在那,夫人?
那女子果然是他夫人!
男人走的很快,片刻間便不見了蹤跡,女子心頭湧起莫大的失落,連寒風都更加刺骨,沒受過這般冷落的女子忍不住雙目一紅,盈盈落下淚來。
曲淼拭了淚,心中憤然,自己哪裏不如那個舉止粗魯的女子,為何偏偏她那般好福氣嫁了這般絕塵的人。
看兩人的樣子,感情定然也不好吧,男人也許不是自願要娶那女人的。
他對自己冷落,興許隻是掩飾什麼。
曲淼暗自揣測著,本灰敗的心驀然又生了希望。
紀餘弦回到客棧,推門進去,滿屋靜寂中少女早已經睡著了。
男人本燥熱的胸口頓時涼了下去。
緩步走到窗子前,伸手推開古舊斑駁的木窗,夜色清寒,薄霧一點點彌漫進來,透體而入,讓人清醒。
半夜,蘇九正睡的沉,睡夢中似聽到有人痛苦的低吟,她心頭一跳,猛然睜開眼睛。
房間裏的燭火已經熄了,月光透窗而入,一片清寒寂靜。
那痛苦壓製的聲音就從身側發出來的。
蘇九頓時清醒,起身掀開床帳,借著月色,隻見紀餘弦臉色蒼白,高大的身體蜷縮起來,用力的揪著身上的錦被,看上去似是極為痛苦。
蘇九忙去搖晃他,“紀餘弦,你怎麼了?”
男人已陷入昏迷,隻發出無意思的呻吟,墨發散開,身上的中衣扯落,露出白皙的肌理在月色下散發著不正常的青灰色。
“紀餘弦,你醒醒!”
“紀餘弦!”
蘇九喊了兩遍,見男人仍舊不醒,起身要出去找大夫。
衣服還沒穿上,蘇九突然想起她剛嫁到紀府的那一夜,紀餘弦也這樣發過一次“病”。
而且第二日醒的時候,他似乎並不想讓她知道夜裏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他不想讓人知道他“有病”!
蘇九眸子一轉,又躺了回去,將男人抱在懷裏,用了幾分內力給他順了一下經脈。
男人身體緊繃著,緊緊的抱著蘇九,用力之大,幾乎讓蘇九窒息。
蘇九從他懷裏掙脫出來,看著他痛苦扭動的樣子,胸口一片焦躁,咬了咬牙,豎掌為刀,對著他脖頸劈下去。
男人輕哼了一下,立刻躺在那不動了!
蘇九長籲了口氣,將被子給男人蓋好,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抬手把他額角上的汗擦了擦,很男人的樣子把他摟在懷裏,還拍了拍肩膀,
“好了,睡吧!”
次日早晨,蘇九醒的時候男人剛穿好衣服,神色如常,昨晚他要死了的樣子好像隻是她做了一個夢。
男人臉色依舊淡淡,蘇九要問出口的話又咽了下去,也隻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快速起床穿衣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