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坐到太妃的位置,並非她的命好,而是靠了她的睿智。

隻可惜,她坦露野心,有些早了。

太妃迎著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又恢複成了一團和氣的模樣。她今年已逾不惑,因為包養得好,隻有在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才會出現些許細紋,身體也還十分健康,若是能安心頤養天年,定是還有好多好日子。

可是啊,雲氏一家的沒落,她不能視而不見,後輩庸才者甚,妹妹在夏家已是妾室,若是不能將這唯一的女孩扶起來,怕是就再沒機會了。

所以,她即便冒險,也想要試一試。

“兒啊。”她歎口氣,“哀家也是怕你誤入歧途啊。這天下,不是隻有母後一個人認識她的臉,就算你可以說兩人長相一般,可她臉上的疤呢?雲陽這些年一直都不安分,若不是因為入冬之後,雲陽戰士能適應北方天氣,你覺得這天下還能如此太平?”

太妃變得憂心忡忡,跟天下間所有擔心兒子的老母無異,隻是這些話,在他發現她那點野心之後,就都成了廢話。

皇後在臨死的時候還在大聲說著國家大義,太康帝為什麼要帶走這些女人?就是想給他留下一個幹淨的後宮。

“就是因為要顧全天下,才不能讓後宮沒了規矩,太妃放心,孤定不會虧待了夏妃,但其他的事,您還是好生注意身體,少操些心吧,若是傷了神,孤和小七,都要心疼了。”

他喝了口茶,換了一副輕鬆的語調,“小七明年就十八了,去年我那在駐守東遼邊境的哥哥胡戰還打聽了小七的情況,他小時候見過小七一麵,據說到現在都不能忘。”

太妃變臉,“小七是你的妹妹!”

這個胡戰是出了名的野蠻人,不僅軍中有常伴的妓女,而且性情暴躁,時不時就會鬧出人命,但因為是太皇太後娘家的血脈,加之一直穩保東遼太平,太康帝才對他的殘暴不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以小七的身份,怎麼能嫁給這樣的男人?

“她首先是您的女兒。”

太妃驚得深吸一口氣,點頭苦笑,“哀家明白了,這次的事,是哀家思慮不周,本是想讓皇上與後宮多親近親近,卻是病急亂投醫了。哀家老糊塗,皇上莫要責怪。”

“太妃嚴重了,您的一片好意,兒臣明白。”

回到涵青殿,的確還有三個妃子在那等著,帶過去的亂七八糟湯水自然已經涼了,但見皇上麵色不善,而且還有諸多正事要忙,她們也不敢再叨擾,趕緊撤了。

福公公見人都走遠,才試探著詢問道:“皇上,那些湯……”

“你若喜歡就去熱一熱喝了吧,想必也都是用了心思做的,若是喝不完,便隨便分一分,隨你。”他埋頭進公事中,不想再耽擱。

不知道那個丫頭聽完衡蕪的事兒會怎麼想,他覺得應該讓她先消化消化,今天晚上還是不要過去的好,萬一她再冒出點什麼讓他不高興的話,就不太美好了。

今天他的確下手有點重,可他得讓她知道,他慣著她縱容她,都是因為他愛她,可這愛,也不是恒久不變的。

他想讓她對他有一點怕,有了這一點怕,她才會乖一些。

他已經不指望她能愛上他了,所以這一點怕,說什麼都要有。

轉眼間,天便黑了。他合上奏折,活動了一下筋骨,招呼福公公過來,“將這些沒看完的都帶上。”

“皇上是要去聽雨軒?”福公公一邊收拾一邊問了一句,“已經過了晚膳時間,老奴怕皇上過去要餓肚子,不如吃了再去吧。”

“喬將軍的女兒住在哪?”他沒理會福公公的話。

“回皇上,靖妃住在雁熹宮。”

“嗯,那就去雁熹宮吧。”他說完便走在了前麵。

雁熹宮,才吃過飯沒多久的靖怡正在院中溜達,今天晚上風不算大,月亮也好,院裏還積著沒化的雪,月光灑在上麵亮晶晶的,聽見傳報還以為耳朵出了問題。

直到旁邊的香菱提醒,才趕緊屈膝伏地,給走過來的皇上行禮。

“愛妃免禮,外麵涼。”他接住要跪下的靖怡,麵帶微笑,“怎的在外麵?”

靖怡臉蛋已經紅透,火燒火燎臊得要死,垂首,回道:“屋中整日點著銀碳和熏香,空氣不比外麵的新鮮,是以吃完飯就出來走動走動。”

“還想著與愛妃同用完膳,孤可是來晚了?”

“不打緊,我這就叫下人去準備。”她被他的平易近人感染,臉上露出明麗的笑容,抬頭看著他,說不出的溫婉動人。